陆珣缓缓抬起眼皮:?
“生辰八字是什么?你爸妈叫什么名?今年多大?都是哪里人?家里几个兄弟姐妹?”
接踵而至的问题,饭桌上另外三颗脑袋缓缓抬起来。连边上的猫都仰起脑袋:?
林雪春接着问:“现在手头干什么生意,一年赚多少钱?以后给自己管钱还是给媳妇管钱,做饭洗碗会不会?还有你户口……”
“妈。”
宋敬冬打断:“这些不是咱们都知道的事么?为什么还要特地拎出来问?”
对哦。
林雪春破天荒噎住了,老半天皱起眉头,“没有媒人上门,饭桌上就得问这个。这是规矩。”
“谁说的?”
脱口而出:“隔壁你刘奶啊,还有其他人都这么说。我都打听好几圈了,他们家里来女婿个个这样问。”
陆珣:……
全家:……
你自爆了,不靠谱的见习丈母娘。
后知后觉露出马脚,林雪春扯宋于秋的袖子:“你有什么要问的?”
宋于秋吐出否定答案:“没有。”
“怎么就没有了??“
初次担任丈人身份的老宋没有任何准备,这显然伤害了尽职尽责丈母娘的事业心,自然获得一阵凶悍的声讨。
宋于秋默不作声。
陆珣趁机往旁边拽一截椅子,果断带着嫌弃的态度远离宋敬冬,不动声色往自家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边上靠。
桌下两条不太规矩的长腿随之靠过去,微微碰着另一条老实本分的腿。若有似无,黏黏糊糊的,弄得人心里冒出细小的酥痒。
阿汀下意识往旁边缩,他又凑近。
这回是彻底的追击,生生把她逼到角落里,随后明目张胆且任性地贴上来。皮肤隔着两层薄薄的裤腿相触碰,热热的温度从大腿处开始蔓延,像病毒一样侵入骨骸。
明明桌上是乱哄哄的吵闹,底下却是隐秘的亲密接触,还时不时微微的蹭动。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音很大,肌肤瑟瑟缩缩。就像某种毛绒绒的东西故意在边角挠呀挠,挠得汗毛竖起,既不安,又忍不住犹犹豫豫凑过去想让他给个痛快。
感觉在干坏事。
而且是当着家长的面干坏事,坏透了。
阿汀捧起碗,稀里糊涂开始扒饭,耳朵染上浅淡的一层红色。碎发在空气中浮动。
“光吃饭干什么?”
一只红烧鸡翅落在米饭上,侧眼跌进他深沉的眼眸之中。她看出里头压抑住的浓浓的,那种想要压过来又亲又咬的糟糕念头。非常不合时宜,实在有些荡了。
这大白天好好吃着饭……
在想什么呀。
阿汀咳了咳,差点被米饭噎住。
林雪春循声望来,立即察觉俩小年轻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她想也不想地朝陆珣凶道:“以前不是爱剥虾么,今天干什么不剥了?”
陆珣:因为虾在遥远的对角。在你面前,然后你在吵架,我觉得凑上去会被敲筷子。
合情合理,非常有自知之明。
老妈子沉默片刻,起身将一大盘热腾腾的虾重重放在陆珣眼皮子底下,狠狠一个字:“剥。”
“尽管剥,锅里还有两盘你慢慢剥。”
当然,剥是要剥的,剥完是不可能的。
象征性剥两只,阿汀绷着脸不干了,赶陆珣回去管自己吃饭。老妈子大约意识到自个儿剥削女婿过分,没说什么权当默认。
饭吃完,收拾碗筷。
秉承女婿必要守则二:所有的活我来干,所有的福您们享。陆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揽下洗碗的活,在洗碗盆前一动不动足足两分钟,然后,打开了水龙头,漱了个口。
下步要干什么来着?
他的人生里没有洗碗这件事,陆家更没有。打电话寻求外援,结果外援忙碌中不接电话。
菜鸡陆以景,没半点用处。
陆老板用完就踩,毫不脸红。
低下头扯抹布,郑重考虑干洗还是湿洗之际。有人猫手猫脚凑过来,手指攀门探出个脑袋瓜子,小声喊话:“你会洗碗吗?”
不会。
陆珣揪着抹布说:“教我。”
“不用了,我来吧。”阿汀扎起马尾。
陆珣仍是:“教我。“
“我来吧。”
“不。”
超固执:“教我。”
“好吧。”
阿汀败下阵来,站在边上言语指导。
很少看到陆珣这笨拙的样子,玩刀剥虾利索的手指头僵硬,眉头微微皱起,一副如临大敌谨慎对待的模样,实在有点好笑。
“不会洗碗,干嘛非要洗啊。”
他袖子掉下去了,阿汀替他小心地折起来。
一截线条紧实的小臂显出来,肌肉有点儿形状。几根淡青色的脉络分明,从手肘弯弯延伸到手背,微微隆起,怪好看的。
而且有力。
思绪胡乱飘散,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联想到好多大人的事情去。真是被传染了。
阿汀拍拍脸颊,耳边陆珣懒懒地答:“陆以景上门的时候洗碗了,那边都夸他疼老婆。”
明白了,怪不得这人今天怪怪的。
“提早上门也是陆大哥教你的?还有买那么多东西?抢着付钱和提东西?”阿汀歪头歪脑去捉他闪避的眼神,眼如月牙的皎洁,还带点儿狡黠得意,看他笑话似的。
陆珣面无表情哼了声,低声威胁:“再笑?”
阿汀半点儿害怕都没有,笑盈盈地说:“这是在我家,你还要好好表现,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有恃无恐哦。
陆珣低头就咬。
“怎么又咬……”
阿汀反应慢半拍地捂住鼻子后退,“要是被我妈知道,你肯定得挨打五十下。”
陆珣一脸有恃无恐。
之前没有名分没得到认同,老妈子自然事事要管。今天这关过去了,年轻小伙儿谈恋爱亲亲咬咬打打闹闹实属寻常,她想管都管不了。
“太狡猾了。”
阿汀想通了,原来这人短短半天做牛做马做样子,以此换取接下来正大光明欺负人的权利,不愧是从不亏本而归的狡诈陆老板。
她皱皱鼻子问:“当老板的人都这样?”
“就这样。”
陆珣懒洋洋地勾起嘴角,过会儿又落下去。
“怎么了?”
“陆以景做的事情我都做了。”
“是啊。”
“明显他反馈比我好。”
陆珣沉下眉头,挤压着狭长的眼睛。一副戾气很重的不高兴样子,又像小孩那样的不服气。
自认取自于蓝而远胜于蓝,方方面面做得很到位。但除了街坊邻居之类的外人,并没有宋家人正面给予肯定。这算得上事倍功半,对于生意人来说堪称打击。
毕竟他把握不住度。
陌生人之间大可以用圆滑面假惺惺的相处,转身桥归桥路归路说出名字鬼记得。对手不用说,分分钟阴谋诡计玩个你死我活。
陆以景徐克己大致处于边缘地带,陆珣的话,就像刺猬那样用尖锐态度去对待。不领情,少牵扯,必要时候打理一下。
他打小就是这样面对人们的。
非要把其他人扯得再亲近点,他没办法了。任何自然的亲密的关系他都无法建立,这个,或许该称之为特殊能力缺失吗?
算严重的残缺,应该很难治愈。
陆珣自己想了想,没弄出个七□□,没劲儿继续想了。反正他清楚自己对人际交往兴致缺缺,是那种没有亲密关系也能活下去的人。
他欣然接受残缺,没有改的意向。
“我夸你啊。”
耳边忽然落下这么一句,犹如轻柔的风。
陆珣低下头,发现阿汀始终抬着眼睛看他。好像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好像完全不知道,没必要知道,因为她不在意那种残缺。
有人知你过去,所以全然接受你的现在。
她愿意连着你的缺点喜欢,这比喜欢你所有的好处,要来得炙热多了。
尽管多次想过死掉算了的事情,但能够熬到这个时候,会觉得活到现在真好啊。
之类的。
陆珣二话不说把脸凑过去,阿汀笑着推开:“干嘛啊,你别突然靠过来那么近。”
“空头支票没人要。”
他耍赖似的地要求:“亲我。”
撒娇似的。
“大家都在外面呢。”
“反正在外面。”
“他们会进来的。”
“反正还没进来。”
陆先生凶起来:“亲不亲?”
太熟悉陆珣的作派了,他才没有点到就止的观念。亲热起来活像沼泽黑洞,非把你生吞活剥才行,次次只有开始只有得寸进尺的深入。根本没有尽头的,被人看到就糟糕了。
阿汀坚定拒绝:“真不行。”
“下次你完了。”
陆珣冷冷地发出警告,这令人印象深刻的记仇性子来来去去,果然来到她头上了。
下次……没敢想下去,阿汀转身溜出去。
红蓝兔子被摆在沙发上,她去拿的时候,林雪春还假装不在意地问陆珣会不会洗碗,有没有把碗给打破。
阿汀说没有,再次溜回来。
手里拿的是蓝兔子,背对着橱柜扒拉着要蹦上去坐着。不过家里头个个都是高个子,柜面高到她的腰,还真没那么容易上去。
陆珣觉得他们在冷战。
单方面冷战着,不准备理她来着。但看她上上下下傻乎乎的扑腾,又忍不住抱她上去坐着。
阿汀:“谢谢。”
陆珣:冷战输了。
脸色更臭了。
阿汀上去没干别的,光是巴眨眼睛看着,拿起碗迎着阳光瞅瞅是否洗干净,再教他搓搓筷子甩甩水什么的。
直到碗全部洗完冲水的时候,他视线落得低低,眼睫冷漠垂下,浑身散发一股‘你不亲我我压根不想理你’的凶狠气息。
阿汀低头看兔子,抱起来亲了亲。
陆珣:竟然亲兔子不亲我你真的死定。
差不多要到欲求不满的临界点了,她忽然把兔子大饼脸摁到他侧脸上,还吧唧一声自带人工发声,挺高级的。
呵。
这是哪门子打发人的间接接吻。
小丫头近来得寸进尺爬到脑袋上去,这无所谓。关键是站在脑袋给个亲亲还这么敷衍,陆珣撩起眼皮,觉得是时候重新建立威慑四方的大魔王形象了。
但她就跟洞悉人心的妖怪似的,借着兔子的阻挡仰头亲过来,分秒不差,唇齿温柔。
外面电视机叽里呱啦的声音有点响,放着男女主生离死别的悲情乐。林雪春猛虎落泪喊宋敬冬拿纸,然后宋敬冬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猫半梦半醒地喵了两声。
里头舌尖交缠的声音更清晰。
算你有点小机灵。
这么想着,手指沿着脊椎爬上后脑勺,压了压,陆珣大魔王还是故意咬了两口泄愤。
要不是被亲着,阿汀真的想说:
你这样是会被拉过去打狂犬疫苗的。
还好现在还没有狂犬疫苗,感恩。
作者有话要说:啊。陆家,陆老五我来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