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你个大头鬼!
美梦被打断的老妈子正处于暴躁状态,差点心直口快说:章家在隔壁,你们脑子进水找错门。
不过话到嘴边,她想起某种可能性。立即擦亮眼睛伸长脖子,手指着女人一口气丢出好多问题:“这是章程程?就她半夜喊魂似的喊老娘?这玩意儿死咱们家来做什么?她怎么进来的?”
三言两语说不清,宋敬冬先去开门。
打开门才发现,这会儿外头不光两个老公安带个年轻小公安。更有家家户户被章程程闹醒的男女老小,以为闹出人命官司,这便裹起胳膊跑出来一探究竟。
“章、章程程在哪里?”
小公安被推到前头磕磕绊绊提问。后头两个老公安嘴巴归闭着,四只眼睛老早领着身后的邻居眼睛们,越过宋敬冬直往里头瞧。
房屋里灯火通明,院里没灯。
大家伙儿眯起眼睛远远看看,撑死区分出几个模糊大块的人样儿,分不清谁是谁。
唯独老公安位置好眼力好,不但迅速辨认出走样的章程程,还敏锐捕捉到她身上的伤,以及脚边一地的火柴棒子。脑瓜里下意识蹦出个词叫:动私刑。
想起刚刚阿彪找上门,局长暴跳如雷摔东西的反应,俩老江湖大致猜到章程程招惹了非富即贵的主。他们默契交换眼神,对伤疤视而不见。进门直接拿手铐扣人。
局长今晚发大火,嫌封家夫妻逃出公安局的事儿太败坏名声。要求他们抓住正儿八经的罪名把人摁进牢里,算是将功补过。所以他们还得仔细向陆珣询问经过,什么私闯民宅、纵火未遂杀人未遂唰唰唰全给记在本子上。
阿汀则是负责给老妈子解释经过。
除了刘招娣正大光明踏进门,其余邻居个个支棱起耳朵,隐隐抓住猫、后院、墙?火柴之类含糊地字眼,便七嘴八舌衍生出十多个故事版本。
里头两边在说,院外津津有味讨论。
场面本就热闹,巷子尾还冒出个阿彪。左手摁着毛巾捂脑袋,右手拽瘦弱男人,他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跨过门开,大笑着喊:“老板,瞅我在医院住逮住谁了!”
竟是封一行。
邻居们看了激动,公安们看了兴奋。
陆珣反应不大,阿汀巴眨眼睛。
林雪春有点儿迷糊:“不是说他后脑勺开瓢医院缝针去了么?”
阿汀默默点头。
宋敬冬也碰碰阿彪的胳膊问:“你针缝好了?严重不?”
阿彪非常兴奋:“没呢!我好容易逮住个龟孙子,还缝什么针?!”
宋敬冬:……
林雪春露出看傻子似的眼神,戳戳女儿的脑门:“瞧见没?我就说脑子金贵碰不得。当年你踩狗屎把脑子摔好,这就有个摔坏的。”
转头就赶小公安送阿彪去医院。
小公安一脸诧异:“我?为什么是我?”
林雪春头都不抬地摆手:“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话!没瞧见我这儿走不开么?年纪不大人模狗样的,顶嘴还挺厉害!”
她好理直气壮,说得小公安脑筋转不过来,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反驳的词,便稀里糊涂领着阿彪回医院缝针去。
还给他守了个夜?
总而言之宋家对封一行不太在意,回过神来照样各说各。
倒是章程程从昏厥中悠悠转醒,冷不丁瞧见自家男人,空洞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溺水之人意外抓住浮木。
嘴巴重新给破布塞上了,手脚四处摆动,不小心斜摔在地上。她直直地、热切地视线锁定封一行。
偏偏封一行贴墙壁站得能多远就多远,死不肯往这边看。一副你摔死都别扯上我的表情,可谓绝情至极。
林雪春看了,不禁狠狠呸他:“是人狗不了,是狗人不了,说到底是人是狗节骨眼一看就晓得。大老爷们打婆娘,到这份上还想撇干系,整一个猪狗不如!”
宋于秋经过她,她拉住:“你干嘛去?”
有回答才奇了怪。
林雪春随口问问又随手放开。宋于秋默不作声走上去,松掉章程程脚上的绳,扯出一团破布,正面迎来一个:“滚!”
“用不着你们夫妻俩装好心!”章程程开口便是:“林雪春你个贱货、破鞋、死老狐狸精,有什么脸说我男人!闭上你的脏嘴,再多说半个字我就撕烂你嘴皮!”
林雪春几乎给她气笑,“怎么着啊不装老实样儿了?谁比谁贱你心里没数?好歹老娘我顿顿米饭,不像你上赶着舔巴屎!”
“你、你说什么?!”
一恼火便引出了结巴的老毛病,章程程这点战斗力不够看的。林雪春冷笑:“苍蝇爱屎老娘管不着,狗配狗也随你们的便!什么半个字的撕烂嘴皮的,你有本事自个儿拿话出来说,别捡老娘放的屁热乎热乎再塞嘴里用!”
好个泼妇。
章程程确实不是当众骂街的性子,拿捏的姿态口吻像极了林雪春,在她本人面前劣质粗陋的可以。左邻右舍不是瞎子,纷纷发出感叹:“章程程开口我就觉着不对,敢情学林雪春说话。这人是不是得失心疯了?什么时候成这样的?”
“我——”
妄想反击,林雪春嘹亮的大嗓门径直砸过来:“老娘没工夫搭理你!赶紧趁热乎舔你的热屎去,省得待会儿都溜得没边!”
这话出来,偷偷摸摸想躲藏的封一行身子僵硬,直接被宋于秋拉扯到前头、完全暴露在无数双看热闹的眼睛之下,引起广泛讨论:
“原来这就是封家的,看上去斯斯文文,没想到背地里天天发酒疯打女人。”
“听说就是他逼着章程程回娘家讨好老太太,想拿点东西补贴婆家。也不想想人老太太不喜欢小女儿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本来眼不见心不烦的,还能走走过场。结果自从前段日子病了,章程程老想回娘家,老太太疑神疑鬼,到处说女儿盼着她死。”
“作孽哦!”
有人补充:“还有章程程那摊子。她没钱没势又不认识字,怎么办得成摊子?分明是他们封家嫌她拿不到老太太的钱财,逼她出来赚钱养活婆家呗。”
“啧,真不是个东西!”
“我看章程程落到这地步,他害得不少。”
“雪春有句话没错,是狗人不了。”
你言我语全落在封一行身上,他半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咬牙反驳:“我没让她摆摊子,是她非要摆的!你们不要在了解清楚事实情况之前胡说八道,这是不道德的、犯法的行为!”
“谁信啊。”
他们笑:“有文化就是了不起,动不动犯法呢!”
封一行气得青紫,章程程不懂得看脸色,犹在里头喊行宝!行宝!外头便哈哈大笑说:“多大的男人还管叫宝,笑死我算了。”
犹如火上浇油。
封一行除了酒没别的毛病,读书厉害搞人际关系也厉害,处处吃得开。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掌心,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当下气急败坏,一把揪起章程程催促:“你告诉他们,到底是谁哭着求着要摆摊子的!快点!”
他一开口,浓郁的酒味无处隐藏。
章程程望着他胡渣邋遢的脸,想到自己受尽委屈他不管不问,独独顾着自个儿的名声,大庭广众之下还这样粗鲁地揪她,压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越想越委屈,眼皮翻翻落下泪。许是外人都说他害了她,章程程有了不少底气,拉着他就说:“你别再喝酒了!”
牛头不对马脚说什么东西?
封一行眉心直跳:“我让你跟他们说清楚,到底是谁非要摆摊子的,别赖在我身上。”
她只管自己说:“别喝酒了不行吗?酒有什么好的?次次喝了酒你就不成人了。以后别碰酒,咱们好好过日子、好好供志宝上学读书不好吗?”
“你就说是你要摆摊子!”
“摊子没了我想别的法子赚钱,只要你保证不沾酒,我总有办法赚钱给你。你干什么都成,你爱怎么花怎么花,求你了行宝。”
“别叫我行宝!”
封一行咬牙切齿:“说摊子!”
“还有你妈。”
章程程边哭边说:“她看不惯我,成天说我干活不利索,说我偷吃东西偷男人。我根本没干过这些事儿,都是她泼的脏水!死老太婆看不惯我们过好日子,她根本就是……”
封一行忍无可忍,一个巴掌盖下去。
被章程程害进局子够郁闷了。眼下老娘躺在病床上不知死活,老爹半条命搭上,一个家在短短几天分崩离析,这是娘们还一口一个死老太婆说坏话?!
他躲在医院里没事干,不敢去厂里上班,光闷头灌酒,一腔怒火无处去,终于在这下喷涌。
堪比火山爆发的那股架势,封一行握紧拳头打、起身用脚踹。在她耳边怒笑:“你他妈才是半人半鬼的死老太婆!一天到晚阴森森,到处说我爸妈坏话!!”
他凶起来,她就弱下去,“我没有……”
“娶你回来就是干活生孩子的。不然磕碜成你这长相,出去卖都没人要,谁要你啊?白送都嫌恶心!你以为我办事为什么不开灯、为什么要上背面,能有点自知之明吗丑八怪?”
“我……”
“我妈说了,你妈能生出你这脏玩意儿来还没丢河里淹死,真有够能耐的!换她就算背上人命,也要把你掐死在娘胎里省得糟蹋眼睛!“
“……”
一字一字割在心上,鲜血淋漓无人疼。
章程程卷着身体,眼睛刹那的空白,近乎死了。人在濒死前无所畏惧,她闭了闭眼,总算自肺腑里顶了一句:”……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封一行脱鞋子抽她。
“林雪春他男人喝了酒不打人,你怎么不想想你自个儿为什么非要打人?!”章程程豁出去了,阴阳怪气地嚷嚷:“你没用!你废弃控不住自己,活该跪下来给我求饶。真要那么恶心我,就别哭着给我磕头道歉啊!”
“鬼给你磕头道歉!”
封一行硬生生把她踹出半米远,吼了声离婚。
“贱女人我要跟你离婚!”
章程程不动了,呆滞得如同静止。
“这俩人……哎。”
“离婚其实也好,对他们都好。”
众人唏嘘着,七拼八凑给章程程探讨未来,怎样能独自生活得更好。然而十分钟不到的光景,他们口中的女人主动扑过去蹭男人的脚,像卑贱的狗。
眼泪鼻涕糊了大半张脸,章程程低声下气的道歉,认错,说自己不该拆他的台子。她哭着求饶,她再也不敢了。她使劲儿打自己的巴掌,打得啪啪作响,打得大家伙儿都懵了。
“她怎么……”
有人吱声,章程程立即转过脸训斥:摊子是我要摆的!举报信是我非要他帮忙写的,你们别胡说八道!
什么、什么举报信??
围观群众一头雾水,只见她话锋一转,义愤填膺道:林雪春你别得意!
要不是你们姓宋的心肠歹毒,我们夫妻不会变成这样!你们这家人真肮脏,绝对会不得好死的!我咒你儿子他娘的娶不到老婆,跟女人搞上脏病,断子绝孙还全身溃烂。
咒你大狐狸精生的女儿小狐狸精,骨子里的骚劲儿藏不住,四处偷人腿里烂成泥块!迟早被男人打死搞死在床上,全家死光光!
她两眼闪着警觉的光,还说了:
我们家好得很!
我们夫妻闹着玩,用不着你们这群嘴碎的玩意儿瞎挑拨。我爱我家男人,我家男人爱我!我们有个宝贝儿子叫志宝,今年六岁了!以后我们只会越来越好,嫉妒死你们!
她说。
她说。
她颠三倒四说了很多,只有核心思想抓得准准:我们夫妻是真爱,我只有他他只有我。我们是遭受林雪春的迫害,你们现在傻子看不出她的真面目,但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你们会家破人亡,你们会后悔这样对我。
“……”
哭了笑,笑了哭。
语气时快时慢,表情变幻莫测。
大伙儿看得毛骨悚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低声问:“这是疯了?还是说真的?”
“不晓得啊。”
他们外人看热闹,不知林雪春的怒火。
宝贝儿女被咒骂,她搬起椅子简直想把狗玩意儿们锤个稀巴烂,父子俩使劲全力才拦住。
那边场子俩公安无从插手,打电话同事来帮忙。费尽千辛万苦才把这对言语难尽的夫妻戴上手铐、塞进公安车,人人被女人指甲抓挠得头破血流,嘴里吐出浑浊的气体。
引擎发动的时间里,陆珣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玻璃。
有人听到他问章程程想不想跟她家男人关在一间牢房里。章程程露出又怕又惊喜的目光,好像正常很多,又好像疯更多。小鸡啄米般点头,一个劲儿朝陆珣笑,谢谢谢谢谢个没完没了。
副驾驶座的老公安紧接着走出来。
陆珣低低说了什么,没有人听清。他们只是看见老公安犹豫会儿点点头,又钻进车里走了。
那晚好多人在想:这人不是宋家定下的有钱女婿么?做什么对那对夫妻发善心,还让他们在监狱里团聚?
想不通。
后来再去打探,完全打探不到封家的消息。久而久之大伙儿把这事抛在脑后,继续过自家日子去了。
所以没人知道章程程死在三天后。
她被自家男人活活打死,尸首多日没人领,最后公安局出钱烧成骨灰,随处找个地段埋掉。
随着公安局的细致调查下去,封一行私自贩卖工厂旧机器、从中牟利的罪行证据确凿,加上醉酒打人致死,最后赔了大笔钱,被判无期徒刑,死在监狱里。
以上是坏消息。
下头还是有为数不多的好消息的。
比如老太太自鬼门关走过后,整个人变了许多;
比如那失去父母的志宝成为家中的主心骨,逐渐逐渐长成了懂事孝顺的模样,终生不碰酒放眼红,没再走上父母的老路。
而阿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
陆珣那天对老公安说的话不多,只有三个字:
给他酒。
作者有话要说:火柴那边感觉是病娇边缘……奇怪,不由自主写成这样了,干脆放飞自我xd
前面说陆珣为阿汀活着,我写着写着真的感觉他的生活差不多就是围绕着阿汀,连陆家支线都是勉强安上去的(赚钱才能养老婆!打倒敌人才能长久抱抱老婆亲老婆,男德班绝不认输!)
别的狗屁亲情友情,安不上去。
回想起来。他们重逢后陆珣其实有过很多次崩坏边缘的挣扎,全靠阿汀小天使坦率又会哄,大猫稀里糊涂就乖了老实了。不过设定就是这样,阿汀是水包容万物,她的优点缺点都是无色无味,常常徘徊在人群的角落里,像植物那样安静独自的生活(回顾群戏会发现,她表现的机会真的很少很少。真的是人群里自动消失的透明感女孩)
她是那种中庸不软弱,但骨子里需要‘被需要感’的人。陆珣最初满足这点,所以他们曾经是彼此的必要的需要,达成了那种非爱情羁绊。
陆珣张扬放肆,优点缺点更为鲜明。比较明显的缺点有:没安全感,不自信。经常徘徊于‘真想别的人都不存在,她只看着我’以及’我再忍忍,我不能那样搞‘之间。
我是觉得他走歪了能比章程程坏百万倍。
章程程就这样惹,封家就这样惹。虽然是我写的但我自己也说不清谁对谁错,谁不去这悲剧是陆珣的存在推波助澜了,还是他的存在及时止损了。太复杂,我选择快乐去吃夜宵~
好了我又话唠了,落泪。
下本书绝对要做个高冷的神秘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