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转机出现在今天。
摊子的名字定好,‘开业’日期定在明晚六点。这应该算得上重大事件,阿汀捧着碗迅速往嘴里拨米,三两句解决一小碗饭,说声‘我吃完了,去学校拿本书’,便兴冲冲跑了出去。
林雪春低头捡掉在地上的肉骨头。屁股再挨回椅子时,饭桌已经空掉一块,连个人影不剩。
“有什么好急的?”
她一脸郁闷:“死丫头扒饭没那么快过。不就一本书,弄得多么宝贝,谁要抢似的。”
宋敬冬随口说:“念着猪呢。”
“什么猪?”
“黑猪白猪小乳猪。”宋敬东笑眯眯地问:“你最喜欢什么猪?还是白菜喂大的凶野猪?”
他暗示了,可惜林雪春没明白过来。直接飞给他一个利落的大白眼,还自言自语嫌他脑子进水,天底下就没有吃素长大的野猪。
这就怪不得他了。
宋敬冬耸耸肩,继续夹菜。
而那头杂货铺子里多了一个阿汀,给上五毛钱,电话没响两声就接通了!
“谁?”
是陆珣!
他声音倦倦的,有点儿糊。猛然钻进耳朵,惊得阿汀手上一个用力,扯直了电话线。不远处的老板瞥见了,立即扭过来两只黑豆眼睛,重重瞪着她。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比划着,小心翼翼转过身去背对老板。
大约有五六秒没来得及应话。刚想起电话还通着,那边字正腔圆念出她的名字:“阿汀。”
黏哒哒的语气,非常清晰。
心脏防不胜防,蓦然快了两个拍子。阿汀低头看着脚尖,轻轻嗯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
陆珣身边很静,偶尔有布料摩擦发出的细小动静。阿汀也猜,“你在睡觉?”
“醒了,没动,就被关在仓库里了。”他在黑暗中慢悠悠坐起来。伸手不见五指,唯独板砖似的随身电话上,界面发微弱的光。
这下没人打扰他们了,陆珣屈起一条腿,靠着墙壁问:“饭吃过没?”
吃过了。
话没出口,一个小小的嗝从嘴巴里跑出来。阿汀赶紧捂住嘴巴,迟了,对面的笑声断断续续,笑得她满脸通红。
“别笑我。”
他不听,又垂眸笑。
“别笑啦!”
阿汀稍微抬点声,被老板盯。只得把声音再度轻回去:“明晚我爸妈要去美食街摆摊子了,六点,你有空来吗?”
“什么摊子?”
“点菜炒菜的,招牌名都想好了。”小姑娘口里有着分明的自豪,陆珣顺势问:“什么名?”
“阿宋夜摊。”
说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轻轻脆脆的:“你别觉得名字俗啊。我哥说摆摊名字必须简单直接,这样别人才能记得住,再介绍给兄弟朋友。”
软绵绵的小嗓音,勾得陆珣热起来。他扯了扯领带,喉结在裸露的肌肤下滚动,问谁负责烧菜。
”主要是爸妈,有空的话我们再去帮忙。“
“他们会烧菜?”陆珣微抬眉头,连他都知道林雪春做起菜来有如阎王附身,道道要命。
尤其印象深刻的是一条焦黑烂臭的鱼。林雪春把心血来潮的产物摆在桌上,猫嗅了嗅,不等她赶,自个儿夹紧尾巴就跑了。
他更不肯吃,差点被逼得爬上屋瓦去。
阿汀也想起那回事了,认真地替父母辩解:“以前不会烧,现在经过七十二小时的严格训练,已经出师了。下次你来尝尝,肯定好吃。”
说起来其实有很多乌龙。
林雪春作为助手接受培训,主厨是宋于秋。这个刀功夫很深的男人,切起土豆丝仿佛行云流水,看得全家人一愣一愣,几乎要怀疑他早在别处学过厨艺,高人深藏不露而已。
谁曾想。
一到下锅他就露底了,不但酱油醋不分,还老是面无表情把白糖当盐使,一撒一大把。
猫最初还高高兴兴,循着味道跑过来,头顶还站着一只羽毛斑斓的鹦鹉。两只都直直盯着锅,喵喵汪汪啾啾啾乱叫,凑到出锅的菜肴面前,抢着当体验者。
后来就说什么都不肯吃了。
猫脾气大,这两天宁愿留在隔壁陪爷爷哄大宝,硬是不肯踏进家门一步。宋于秋过来找它,它扭头就跑。
边跑边凄厉嚷嚷,配上鹦鹉一声声的‘完了’、‘完了’、‘猫完了’的叫声,堪比大型杀猫现场。
……
不知不觉说了好多,对面没了声儿。阿汀静下来,好半天问:“……睡着了吗?”
“没。”
顶多头疼。
中午跟陆老三会面,假惺惺尝了两口茶。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玩意儿,总归不是好东西。
指腹压着太阳穴,钝钝的痛感让陆珣清醒了点,问明天几点。
阿汀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他看不到。
“六点,你有空可以来看看。”
“会来的。”
阿汀听出他的倦怠,不过没听出这是药物所致。误以为他在床上睡觉呢,想让他多休息会儿,就说明天见。
之前电话都是她挂的,今天阿汀不想要这个权利了,小声说:“你先挂。”
“你挂。”
陆珣头疼得厉害,慢慢又躺了回去。
阿汀望着自己在灯下的条状影子,不知哪来的执着,坚持说:“你挂。”
“那不挂了。”
他声音掺哑,依稀听到外头的响动,多半是光头办完事回头找他。当然也有可能陆老三大费周章,半途觉察自己绑了个假货,反过来杀人灭口。
里面仍是弥漫着一片寂静。
陆珣把随身电话放在脸边,闭上了眼,想起一件事:”“你家附近的公安分局前两头收到匿名举报信,说你们家经常有人聚,怀疑在组织非法行动。”
诶!
阿汀紧张地握紧电话筒:“知道是谁吗?”
“没露面。”
陆珣用最后的力气安抚:“市里公安局我打过招呼,除非实名举报,不然他们没胆多管闲事。”
“谢谢……”
“你回去跟你爸妈说声,别太张扬,留意那个章程程。举报的人就在你们家附近。”
“好。”
“你挂吧。”
彻底不行了,他的声音快要低不可闻。背景的电流声也越来越大,嘈杂。这是因为随身电话一次最多支持半个小时的通话,时间分秒流逝,它跟他一样处于极限边缘。
但阿汀不挂。
就算没人说话,就算耳边只剩下呼吸声,还是舍不得挂断。心底有个念头在蠢蠢欲动,动呀动呀,犹如嫩芽努力要破土而出。
终于破土而出了,她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你睡了吗?”
“没睡。”但是听起来完全是睡着了的梦话。
“陆珣。”
“嗯?”
“……我想你了。”
说出来了。
不知怎的说得很委屈,眼睛不由自主覆上一层水膜,脚下影子变成好几层,还是孤伶。她细声呢喃:“很久没看到你了,我想看看看你。”
“别哭。”
过了挺久,那边沙哑地笑了笑,“我也想你,明天我……”
没能说完。
电流声蓦然加大,吞没了他的声音。电话自动挂断,阿汀在老板的虎视眈眈下,足足付了六块钱。
老板高兴了,笑着招呼:“下次再来啊。”
阿汀礼貌性点点头,出门。
沿着街道走五十米,拐进小巷道。小姑娘半路脚步轻快起来,碰上野生的猫,还禁不住诱惑的蹲下身,伸手摸摸它橘黄色脑瓜子。
猫眯着眼睛喵了一声,佛系任摸。
阿汀心情更好,装点清淡的剩菜过来喂它。再拿着空碗回家时,就差在院子里转个圈圈,对自己的裙摆傻笑了。
屋里夫妻俩在紧张进行最后的练习。宋敬冬独自一人坐在沙发看电视,瞧见阿汀就招手,一个劲儿的招手,”过来,快过来。”
“怎么啦?”
阿汀毫无防备地走了过去。
走得很近,宋敬冬说:“有个秘密告诉你。”
“什么?”阿汀好奇。
下一秒宋敬冬撑起身子,附在她耳边说:“秘密就是,我发现你白去学校了。”
阿汀:?
“你又忘了把书带回来。”
“我……”
下意识要解释,冷不防宋敬冬拉开距离,一脸的坏笑。阿汀明白过来了,伸手打他一下,飞快跑了。
“阿汀回来了?“”厨房的林雪春听到动静。
宋敬冬大声应:“人回来了,就是书没回来。”
“白跑一趟?谁让她成天毛毛躁躁的!”
林雪春的大嗓门穿透里极强,阿汀关上门,扑通一下扑到床上。双手捂住耳朵,还缩进被子里,假装听不到。
良久后翻个面,看了看手表,七点钟。
还有十一个小时就能见面了。
阿汀抱着布娃娃往左打了个滚儿,又往右打了个滚儿,笑容止不住。满脑子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陆珣。
反应过来不对劲,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
午饭前后接连打了个四五个电话,陆珣那边一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这让更加确定自己的怀疑:电话自动挂断,以陆珣的脾气定要重新打过来。昨晚没有回拨,是不是有什么意外情况?
越想越不安。
学校下午没课,阿汀下午想去找他的。结果被两个小伙伴拦住,说北通千千万万人,她找陆珣那是大海捞针,白费功夫。
“那也要找。”
阿汀抿唇,打算找去旧办公室看看。
王君拿阿汀的固执劲儿没辙,答应陪她去。但不知徐洁今天怎么了,死拽着不松手,自己不去还不允许她们去,坚持说阿汀想七想八白想一通,不如去图书馆精心学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徐洁说要学习了?”王君挑高眉毛,半脸不敢置信,半脸你在说谎。
“怎样?谁说有钱又漂亮就不能好好学习了?”
徐洁不看她,直接拉扯着阿汀往图书馆走,一边还说:“你家摊子不下午六点开张么?就差五个小时了你折腾个什么劲儿,跑来跑去累不累?学习!不如学习!”
王君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你不是说陆小子身边有个厉害人物么。就算真出了事,他知道你,肯定回来打声招呼。你别瞎着急,一到六点人陆小子嘛事没有,反而你给自己吓晕过曲去。”
“……”
阿汀拗不过她们,最终去了图书馆。
伙伴们看书的看书,写书的写书,只有她心不在焉,望着窗外发呆。三魂七魄在环游世界一大圈,面前的桌子被徐洁敲响了。
阿汀如梦初醒,“六点了?”
徐洁无语:“十分钟还没过,你想什么呢?我是要叫你你帮我拿本书。”
王君打她手:”你这是什么?”
徐洁撇嘴:“我就要宋千夏帮我拿,关你什么事?”还是看着阿汀,“我这本书太好看了,想接着看下本,你帮我拿一下呗?”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王君横眉。
“就不去!”
活宝又要斗嘴,斗得你死我活了。
考虑到图书馆里不能吵吵嚷嚷,阿汀站了起来,“你们不要吵,我去拿吧。徐洁要哪本书?君儿你要不要别的书?我帮你也拿了吧。”
王君往桌上一趴,不屑地哼哼:“你就受着她大小姐脾气吧,我受不了,早晚要揍她!”
徐洁吐舌头:“你上回还脱了鞋子就踢我屁股,让我给你拿洗脚盆去呢。你要揍我,我就先花钱雇壮保镖揍你!”
“我自个儿赚钱雇十个保镖揍你!”
“我二十个!”
“三十!!”
“五十!”
在往上可就没完没了了。徐洁扭头不理她,直接给了阿汀一本书:“这个是上本,7排书架最里面、倒数第二层拿的。下本肯定在附近,别拿错了啊。”
“好。”
阿汀抱着书转身,笑容淡了下去。
叹口气。
午后的图书馆人不多,十个里头还有七八个伏在桌上睡着了。她放轻脚步往后走,经过了四五六排书架,径直往最后头走。
那边没人没窗,光线暗淡。
“没开灯啊。”
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眼前猛然横出一条手臂,拉着阿汀就往里拽。
谁?
来不及叫喊来不及挣扎,人在遇到危险的瞬间头脑是空白的。她被狠狠吓了一跳,咬破舌尖,腥冷的血液在细齿间流动。
然后被摁进一个人的怀里,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
她什么都看不到,不太确定地问:“陆珣?”
“是我。”
他出声了。
的确是活生生的陆珣。平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章程程是铺垫hhh,坎儿在后面。
顺手弄完章程程+宋婷婷,过了坎儿我就能完结了!发出兴奋的声音,想要这个月完结的声音!!
昨晚经历好……刺激?
静吧歌很好听,夜吧蹦迪让人憔悴。我就很怂,左右站着姐妹,穿得比较少。我只想抱着我自己的胳膊,靠近前面的大兄弟,至少他不会觉得我是流氓(?应该
我姐昨天很得意,或者说酒吧是她的得意场。那边大部分妆比较浓,她是圆脸不适合浓妆的,就没有假睫毛之类的玩意儿,比较淡比较矮吧,被当成十八岁的女孩子,然后被十八岁的弟弟要微信了……
还有十九岁的外国语女生要微信,她说自己男女通杀,我说那是推销的。结果人家真的夸她可爱……我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顺便说。
我姐是去年开始去酒吧的,因为工作没劲儿,职场勾心斗角挺厉害,发了火就请假去蹦迪。她说去之前认识很多蹦迪抽烟的女孩,高中时代敬而远之,大学时代觉得我不这样但我尊重。
直到大学毕业两年内,她染了头发,蹦过迪,想刺青,压力大的时候会抽烟,甚至差点有过一夜情(据说是185的外国男人,小卷毛半丸子头那种。我姐说酒吧外国男人多,不约成熟欧美脸,就约有点肉肉的可爱脸。而且手段很高,会玩浪漫显得不油腻,姐妹们去蹦迪注意点,别着道儿,都是老炮。
总之。
她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同性恋不是出生就知道自己同性恋,赌博吸毒的人上瘾之前,多半信誓旦旦自己不会上瘾。抱着这种观念,自然而然就对各种人包容度大多了(当然除了傻逼
耸肩.jpg
最后还是打补丁:我姐属于潇洒又矛盾的人,观念偏向开放小众。身边既有固定炮友好几个的好朋友,也有男孩子气至今没穿过裙子的闺蜜。
很多观念在我看来都是比较奇怪的,你们要是觉得不喜欢,就别搭理。毕竟人都是有自己的成长经历与性格,最后形成自己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