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像是一个讯号,相持而立的两方同时接到,混战开始了。
而此时,蝎子已经绕到了风崖山的另一端,他仰头望着层峦叠翠的风崖山,喃喃地说道“美,真是美,风崖山乃是人间胜景之一,可惜是个有刺的美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瞧好不好看”
他问的是身边的一个蒙面毒蝎,毒蝎漠然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随后像是领了什么任务一般,干脆地道“是”
蝎子脸上的笑容便消褪了一半,失望地说道“真是没趣。”
那黑衣蒙面的毒蝎又道“是”
好像他那张嘴只会说这么一个字,蝎子观景的兴致没了,冷下脸来,吩咐道“他们应该已经动上手了,我们现在上去,正好可以捡便宜我那花了重金的客人老孟,可还等着要和我里应外合呢。”
一边的毒蝎仍是道“是”
蝎子不理会他,径自往前走去,训练有素的毒蝎们立刻跟上,简直不知道这是一帮真人,还是一大帮傀儡。
走了一段路,前方有一道灰影闪过,黑衣毒蝎亮出钩子,却被蝎子拉住,只见那小鬼目光贼兮兮地在这群黑压压的人面前扫过一圈,大概是没扫出什么结论,这才转向蝎子,说道“无常大人叫我在这边接蝎主,您这边请。”
蝎子微笑着欠身,说道“有劳。”
好叫各位知道,何为引狼入室。
天渐渐黑下来,阎王殿前,真如十万幽冥也似的,尸骸相叠,嘶喊和惨叫此起彼伏,管是人是鬼,都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混战一开始,便再也没有人能控制住局面,连躲在阎王殿后面的老孟也很快被卷了进来。
温客行那身暗红的袍子眼下变得鲜艳极了,称得上是俊美的脸上溅满了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却像是不知疲惫、不知疼痛,半点不见吃紧,还伸出手指,在眉骨上轻轻抹了一下,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身处什么盛典一般,隐隐含着疯狂又释然的笑意。
也不知这场混战打了多久,赵敬只觉得心跳如雷,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还在死死地咬牙忍着,然后他看见了温客行的笑容,心里就是一寒他觉着这人好像并不想立刻杀自己,像猛兽逮着小猎物一样,非要玩痛快了,才肯下那要命的一口。
赵敬嘶吼一声,再次扑上去,一刀劈向温客行胸口大开大阖,如江流入海,那是他成名绝技之一,手上经脉被真气鼓得仿佛要撑爆了一样,这是保命的招数,也是玩命的招数。
那是厉如闪电一般、以劈开山峦大海的万钧之势的倾尽全力一击,温客行“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以他的功力竟来不及完全躲开,他微微一皱眉,侧身却只能避开要害,便横下心,以肩膀的血肉之躯硬抗了这一刀,那刀刃横切入了他的肩膀,赵敬一口血吐出来,极痛,也狂喜。
然而却再不能深入一步,温客行一双手掌握住了刀刃,一股大力竟将赵敬震得脱了兵刃,他踉跄一步,死命地往后退去,却实在是不支,翻倒在地。
赵敬眼前一黑,山峦颠倒,耳畔轰鸣不止,然后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他拼命地睁大眼睛,对上了温客行的目光。
只听温客行说道“你仔细瞧瞧别人都说我长得像我爹,是这些年过去,我自己长歪了还是你做贼心虚,竟不敢认了呢”
赵敬茫然地看着他,良久,忽然剧烈地挣动起来。
温客行慢慢地吸了口气,叹道“你这么久没认出我来,我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呢,哈哈赵大侠,三十年前,龙雀和一个人,看见了容炫杀妻后负罪而逃,容夫人将钥匙交给了那个人,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个,容夫人死了,龙雀直到死,也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可钥匙的下落却泄露了,以至于那人夫妇两个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在一个小山村里,担惊受怕了将近十年,躲过了世人,没能躲过恶鬼,这是怎么回事呢”
赵敬只觉得内脏一阵阵剧痛,喉咙被卡着,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徒劳地用手去掰温客行那铁打一般的手指,两眼开始上翻。
温客行兀自说道“容炫死而复生之后性情大变,这个容易,可能变到敌我不分,狠手杀妻的地步么便是疯狗还认得主人呢那又是谁干的呢是谁逼问容夫人武库钥匙,不得而杀人,是谁在因为有人来了而仓皇逃走,又是谁躲在暗处,知道了前因后果,是谁自己没有能耐,便将温如玉夫妇的下落出卖给”
赵敬已经不动了,温客行双眼一片茫然,好像不知今夕何夕似的放开手,任他的身体轰然倒地,然后竟一时呆立在那里。
此时,莫怀阳当机立断,抓住机会,从身后偷袭而至,听到风声,温客行这才一怔,勉强提气,赵敬的刀却还卡在他肩膀上,这一口气竟没提起来
此时,只听一声轻叱,凌空飞过一把小刀,打偏了莫怀阳的剑,面无人色的少女冷冷地站在莫怀阳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过,我要杀了你。”
温客行一愣,半晌,才道“阿湘”
顾湘冷硬的面容,因为他这一句话,便撑不下去了,落下了泪来,她慢慢地转向温客行,挤出一个笑容来,低声道“主人,嫁妆你可省下啦,曹大哥曹大哥他”
然后她声音哽住,撇过头去不看温客行,好像不看见他,自己就不会脆弱、不会委屈一样。
这时,空中响起一声尖鸣,老孟闭上眼,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这是蝎子来了,他知道自己赢定了,再睁开眼,老孟双目中忽然寒光暴涨此时,温客行正背对着他。
他轻轻地抬起手,袖中一抹寒光闪过。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