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珍海味中长大,岂不是很可笑么”
周子舒沉默了一会,才极慎重、极缓慢地说道“温兄说的什么哑谜,我是不明白的,不过倒也听说过一个道理。”
“什么”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温客行闻言先是怔了片刻,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简直前仰后合,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周子舒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蜡黄的皮肉和扭曲的五官看不出喜悲,眼皮却微微垂下,好像要看进温客行心里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温客行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直起身来,伸手抹掉眼角笑出来的一点眼泪,看着周子舒道“我发现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对我胃口的人了,阿絮其实易容之术我也是多少懂些的。”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子舒,看得周子舒的二皮脸都有些不自在了,便顺口道“是么”
温客行十分认真地说道“所以我也勉强可以把自己变成阿湘那副模样。”
周子舒呆了一呆,见温客行正上三路下三路一脸猥琐地打量着自己,立刻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转头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温客行看着他颀长清瘦的背影,目光凝在他透出衣服若隐若现的一对肩胛骨上,就觉得即使那人破衣烂衫、落魄潦倒,身上也有那么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好像那个阳光遍落的下午,他眯着眼靠在墙角,大喇喇地坐在大街上,分明一副叫花子样,却比谁都悠闲,比谁都从容。
温客行就知道,那人其实只是在晒太阳。
有这样一个背影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是美人呢温客行洋洋自得地想,自己这双眼,在世将近三十年,可未曾看漏过一个呢。
眼看着周子舒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温客行这才抬起腿溜溜达达地跟上,嘴里低声自语道“那橘子树又没长腿,怎么知道自己是要变成橘还是要变成枳呢再说无论是爱吃肉还是不爱吃肉的人,若是有一天不小心掉进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整天茹毛饮血过活,可不也很痛苦么”
傍晚的时候,曹蔚宁赶了上来,便直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头,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兄和温兄是闹别扭了么”
“曹兄多心。”又是异口同声。
温客行眯起眼睛扫了周子舒一眼,眼神跟带钩子似的,十足的调戏之意,周子舒只当没看见,兀自不动如山。
曹蔚宁抓抓头,说道“其实这事我也不知怎么说,说实话,以前也听说过,不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遇见男子”
温客行就抬起眼,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曹蔚宁忙道“温兄千万别误会,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虽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可二位都是侠义之人虽然还是有点奇怪,不过咳咳,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行得正站得直”
周子舒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酒,砸吧砸吧地喝下去,心想,这傻小子已经语无伦次了。
曹蔚宁于是低下头,半晌,才重新抬起来,红着脸小声问道“那二位晚上住店,你们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周子舒一口酒便呛了出来。
连温客行都直直地望着曹蔚宁,心道,原来竟捡了个奇葩回来。
三个人之间的空气都诡异地静止住了,就在谁都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周子舒在那气不接下气的咳嗽的时候,忽然,楼上传来一声极惨烈的尖叫,底下不多的客人都抬起头,只见店小二连滚带爬地从楼上下来,活像见了鬼,颤声道“杀杀杀人了”
曹蔚宁脸色一肃,抓起佩剑便一马当先地蹿了上去,几乎是同时,旁边桌子上一对像是兄妹模样、短打扮的男女也各自拿了兵刃,冲了上去总有人争先恐后着管闲事。温客行用脚尖踢踢周子舒道“阿絮,你不去看看”
周子舒站起来,微一欠身“你先请。”
温客行站起来,往楼上走去,从周子舒身边路过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了一下,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道“你今晚若是肯和我一个房间,我就给你易容成阿湘的样子。”
周子舒道“承蒙厚爱,在下宁可去睡马房。”
温客行“啧”一声,斜了他一眼“不解风情。”便也上楼去了,周子舒紧随其后。
一上楼,一股子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天字号房门大开着,曹蔚宁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回头见了他们二人,招手道“二位快过来看看这个人。”
周子舒走过去,打眼一瞧,只见一个人背靠床柱而立,衣冠不整,露出一片胸口,胸口上有个乌黑的掌印,双手被砍去,掉在角落里,血洒了一地。那人的头歪在一边,目光涣散,脸色铁青,竟已是死去多时了。
温客行“咦”了一声“这人怎么像是那日街上撞进我怀里的那位梁上君子”
曹蔚宁也“啊”了一声,凑过去对着那死人脸仔细一看,面色古怪地说道“他他好像也撞过我”
两个眼下都靠周子舒救济的难兄难弟对视一眼,顿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只听一边的女人说道“我知道这个人,这是九爪灵狐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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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