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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中文真棒!”这不认识的男人说,边说边接过玉玦的行李。
玉玦没有说话,垂了头慢慢跟着这人走,本来想说她是中国人,中文说的当然棒,可是突然想起,自己可能也不算中国人,生她的是南洋的那个小国,她本来是中国的异乡人,孔泽瞿也只是异乡里熟悉的陌生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牵绊。
如此想来,当真是和那遥远国度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你是中国人么?”从机场不知道走向哪里的路好像很长,玉玦安静在后座坐了很长时间,察觉前面开车的人好像也安静了下来,就开口了。
“我是华裔,祖上是中国人,我是第三代。”这人中文里说法语,法语的语系属于拉丁文,跟汉语是完全不一样的语言,因而这人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玉玦勉强听懂,于是就不再问了。
马德里的夜晚和中国是完全不一样的,主干道上四处都亮着灯,可是人很少,处在差不多的维度上的国家,连季节都是差不多的,马德里的这会儿也是秋天,玉玦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慢慢的在车窗上呵了些雾气,于是外面也看的不很清楚了。
虽然来到了别国,可她还只是她,和之前也还是没什么差别,依旧安静,人前话不多,不会主动去和别人说话,陌生环境里,她的眼睛看起来又有些雾气了,这些雾气不是眼泪,只是她防止别人窥探自己内心时竖起的城墙。
她那么坐着,于是就像是西方世界里出现的神秘东方美人,漂亮,莫测,还精巧,还精致,带了一点点不自知的轻轻的薄烟一样的抑郁和安静,肩膀也窄窄的,连睫毛轻轻一颤都像是流传到欧洲的东方传说。
闻思修不由自主从后视镜里一遍遍的确认后座上的人是真的,不断看后视镜的结果就是两人险些撞上路边的花坛,一路磕磕碰碰,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玉玦才发现她到了中国驻西班牙的大使馆。
她隐约知道一点穆梁丘家的背景,于是她被带到大使馆的时候也没有多么惊讶。
大半夜,玉玦被亲切的接待了,然后将她领到房间休息,先前领她来的闻思修却是已经不在了。
玉玦就那么被安顿在大使馆了,只是这里的大使馆和国内像是行政机构的使馆完全不一样,如果没人说那是大使馆,你只会知道那是个带有前后院漂亮的别墅而已。
如此休息两天,有人领了玉玦去学校,办了入学手续,玉玦算是彻底的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只是,玉玦的新生活,是一个之前她从来没有探访过的世界,这个世界处处都是陌生,语言不通,学科陌生,处处都是碰壁,满满的全是艰难,往前迈出一步,都是要使上浑身的劲儿才能挪一点点。
玉玦进入这所大学提供的成绩单是能得奖学金的成绩单,而且一开始她要进入的就是政治学科里的国际关系,这是她自己选的,只是最后险些没有学上。
完全听不懂带有浓重口音的西班牙语,上课程序也不熟悉,经常连教室在哪里都找不着,这个地方不再是之前的地方,所有的一切再没人张罗,就那么孤身扔在这陌生的地方,所有的都要从头学起。
不得不说,好险玉玦是长在孔泽瞿身边的。孔泽瞿到底算什么人玉玦不太清楚,可那个人如果在乱世,也是能确保他照旧那样生活的。有人问孔泽瞿到底教给了许玉玦什么东西,问这话的人一定从祖上乃至后几代不会出现什么像样的人。孔泽瞿没有确切的说你以后要当电焊工,我就教给你电焊技术,你以后要当小偷,我就教给你偷盗技术,这不是孩子学的,而是大人的谋生手段。
所有的孩子生出来就是一张白纸,为什么最后每个孩子都不一样了,为什么穷人家的孩子和富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为什么读书人家的孩子和商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为什么女人带的孩子和男人带的孩子不一样。那种大人或者家庭给的无形的东西才是影响孩子最最重要的,你要治国,必然受的不是掏大粪的熏陶。
玉玦留在孔泽瞿身边,是从四书五经开始的,除了那么费劲的恋着孔泽瞿之外,她泰半精力不是学校生活,而是课下的生活,那人是连看什么书都会给她精挑的人。她那么注意着一个人,于是不自知的会效仿那个人,玉玦和孔泽瞿拥有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间太短了,以至于互相连发现自己很像对方某一部分的时间都没有。
因而,孔泽瞿给的那些个无形的东西让玉玦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焦虑,可是不暴,然后很快的开始尝试改变。
从开口开始,先开始学西班牙语,语言不开口怎么能行?从和别人说话开始,不交流怎么融入环境?这里的学校任何东西都要自己表达,不表达可以,你会得到一个很低的分数,不参加活动可以,你也会得到一个很低的分数,不和别人合作可以,团队分数你没有。
就这么的,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像是多米诺效应一样,一点点的变化形成了山崩,玉玦还依旧是她,只是她的身体比往常好了,也依旧看起来安静,可不再掩饰自己的性格,眼里的雾气时不时的会出现,可大多时间她的眼神明亮干净,甚至有时候会锐利。她愿意和外界有联系,愿意去尝试很多东西,不再压抑自己,也没什么可压抑的,在意的人不再,玉玦发现原来她还是可以为自己而活的。
这期间,正是适应最艰难的时候,玉玦从大使馆逃了出来,对,完全是逃了出来。无意间听见她每天干了什么甚至吃了什么都要打电话传给电话另一端的人,电话另一端的人是谁玉玦不想知道,只是再难以忍受她那么难的想要尝改变的的生活还要陷入和之前相似的另一个怪圈里,于是大半夜拉着行李就出来了,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走着,本来是想要找家旅馆住下的,在马约尔广场坐着的时候又碰见了初初到这个地方碰见的人。
“嗨,你要到我住的地方去吗?”玉玦到现在还记得闻思修伸出的手,干净,修长,很像孔泽瞿的手。
“你是使馆的人么?”
“完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