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一个青瓷瓶和一扁平圆盒,宛茗半蹲着,先把瓷瓶里的褐色粉末倒在向恂脸上的伤口处,然后揭开盒盖,右手无名指指腹在白色乳膏上沾了两圈,轻轻贴住向恂伤口揉着,小心翼翼,就怕弄疼弄醒向恂。
一样的方式,向恂掌心的伤得到了同样的照顾,可能是用了力的缘故,手上扎得明显更深,若是坐马车还好,要是向恂坚持骑马,粗糙的缰绳肯定会磨破伤口。宛茗回身去枕下取出丝巾,盖住伤口,系在了向恂手心里。
触景生情,不禁让宛茗想到分别的那个雨天,看着向恂熟睡的脸,在睡梦中仍是绷着嘴角,一股倔劲。上药的时候不觉得,此时看着,宛茗想要触碰却有了顾虑,向恂不轻松的睡脸也使得宛茗心事沉重。
静静地看了一会,穿得单薄,宛茗感受到了凉意,帮向恂拉好被子,起身收好药瓶药盒,熄烛躺回了床上。
向恂轻启眼眸,悄然叹息,动了动经过宛茗包扎的手,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
大原王朝历史性的辉煌一刻需要长治久安来稳固,宛茗和向恂的婚姻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新君新政。
大原皇帝接受了赴泾众臣的跪拜,三公主宛茗跪别了原帝,在文武百官的恭送中踏上了前往泾省的马车。
向恂骑马随行在侧,从囚犯到驸马,身份不同,待遇自然不同,就算向恂坚持没穿原朝的驸马官服,整齐得体的简单穿着已经能衬出向恂的气度,低调又不失风范。
一旁的任柏水看了,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说起来,驸马爷也算衣锦还乡呢!”
满是嘲讽的语气,引得宛茗掀开幕帘来看。向恂扫了任柏水一眼,“有本事,你们再把我绑回去!”
任柏水挑了向恂的痛处下手,向恂说破了任柏水的狐假虎威,任柏水赔了夫人又折兵,面上无光,算是向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宛茗没太在意向恂和任柏水的对话,她看着的是向恂拉住缰绳的手,宛茗亲手系上的丝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白布,绑得潦草。
放下幕帘,宛茗低了头,心中怅然,藏也藏不住的失落,躲在了这豪华马车里。
车内车外,俨然不相融的两个世界,物是人非,在必经之路上,柳州的城门显得突兀而刺眼。曾经抱着踏春赏景的兴致而来,和似梦似幻的一幕幕邂逅,浅笑,莞尔,转身,追随,管了闲事,巧妙相助,醉了,可又有几分是因为酒,几分是因为她?以为找着了天命,踟蹰慌乱,还是不能否认心意,否决心动。不言而明地相约,几乎坚信彼此会有幸福的以后。可惜诺言树立在不得已的谎言之上,可恨谎言的影响举足轻重,一经戳穿,所有的存在轰然倒塌。
向恂在城门前不经意地勒了缰绳,使马儿慢下来,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去伪装,却还是会在这样没有防备的时候透过一个举动泄露隐藏的深刻。只一瞬,向恂的脸色又恢复如常。
“启禀公主,天色已晚,不妨在柳州留宿一晚,明早再赶路。”
听见报,小舞撩开帘子,真真切切的柳州风貌了,“公主……”
宛茗自然也看见了,留意过向恂的表情,平淡如水,宛茗没有兀自别扭的道理,“宋将军,就依你所言。”
领命的将军随即传令下去,不过宛茗有言在先,不想见柳州知府,让其不必来叨扰拜见。
在驿馆摆过晚膳,夜幕降临,没有随意行走自由的向恂待在宛茗的房间,看着搁在案台上的书发呆。宛茗也捧了本书坐在圆桌边读,不时有翻书的声音,神情专注。
小舞分别给二人端了茶,看出了向恂的神游在外,回到宛茗身旁,看见宛茗在看诸如人体经脉穴位之类枯燥的文稿,提议道,“公主驸马,听说柳州城的夜景很美,既然来了,不如去看看?”
小舞是一片好意,可向恂的反应宛茗不猜便知。
“比起金枝玉叶的安全,转瞬即逝的美景何足挂齿,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不便同行。”
向恂说完,起身就走,小舞的气急败坏和忿忿不平统统看不到,可是毫无疑问会被门口的侍卫拦住。
“驸马爷,你在柳州人生地不熟,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谁说我要出去了?” 向恂不恼反问,盯着侍卫不明所以的脸,“我要去如厕,是不是也不行?”
“这……” 两个一板正经的侍卫为难地看了看宛茗的眼色,宛茗点了头才放向恂走。
那些动作,向恂不是没有看到,只是把在意换成冷漠,一样的都是不满,身后的宛茗又能说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