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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定都洛阳,隶属豫州位于雍州之东南,距弘化一千二百里。他们一行又带着甚为壮观的嫁妆,少不得要走上十天半个月的路,这还是将一些大件易碎物件交予京城成国大长公主准备之后的成果。
李曦是在弘化发嫁,遂她着一袭纁红色嫁衣坐在车内,李昭双手支着下巴歪头欣赏美人。
时下婚礼循古礼,并非彩绣龙凤的大红吉服、大红盖头,礼服选玄黑色和纁红色,更为典雅端庄。新娘也不需要盖头,一把团扇遮面就够了。
这几日,李曦早被她看习惯了,怡然自得的捧着杯奶茶和李昭闲话,“差不多快出雍州地界了吧?”
“还有一个时辰就出且未县,下一站就是豫州的青阳县了。”
李曦掀起帘子看了看外头,午时未到,“看来今天要歇在青阳县了。”
“应该是吧。”
话音刚落,坐在车外的苏叶进来说道,“郎君使人传话,说是今天歇在且未驿站。”
李昭一愣,与李曦疑惑的对视一眼,便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到时候总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一众人到了驿站,仆妇家丁井然有序的收拾安排。
李曦以扇遮面,缓缓的下车入驿站。
李昭送李曦入房后道,“我去问问阿兄什么情况?”
李曦放下扇子道,“去吧。”
李湛正在徐婧跟前回话,这次送嫁李徽不得行,便派了徐婧去主持,父母俱在,让祖父母操持,那不是个事。
李徽不去京城,是防着皇帝耍阴招呢,京畿毕竟是皇帝的地盘。李徽早已接过李氏权柄,否则皇帝怎么会费尽心机暗杀李徽而不是在眼皮子底下的李廷,实在是李廷死了,对雍州对李氏造成不了多大震荡,反而给了对方名正言顺反朝廷的理由。
皇帝深信李氏早有反心,否则怎么会秣马厉兵,他们就是在等一个光明正大的契机。皇帝完全没把突厥考虑在内,也没想起自己对人家杀气腾腾的态度。
这样的情况下,李徽当然是不会入虎穴的。只要他好好的杵在雍州,皇帝恨得牙痒痒也不敢拿李家人如何。
李昭来的巧,徐婧也在问李湛为何要停在且未,行过礼,她便在一旁等着李湛回话。
“斥候报青阳县内大量流民外逃,一群人往且未方向来。”
半路遇上肯定不如在驿站里以逸待,徐婧有些担心,“咱们带的人手够吗?”她可是从徐喆那知道这些流民并不安分的,他们带着这么多嫁妆,保不准就有那见钱眼开想浑水摸鱼的。
“母亲放心,尽够了,我已派人去调兵。”李湛道。
徐婧还是不放心,“要不我们避回县城,城墙高而坚,城内还有戍兵,想来那些流民也不敢过来,可好?”
不好!李昭心道,为避流民逃入城,别人家尚可做的,他们李氏以兵强马壮,勇猛无畏闻名,还不得被人笑死。
“看他们前行的方向,怕是要入雍州,我们避开了,州内百姓如何避,由他们这么进去,恐生乱。”李昭道。
徐婧脸色僵硬了下,不自在的偏过头去看李湛,“大郎意下如何?”
“母亲若不放心,我派人送您入城?”李湛道。
她自然是不能丢下儿女自己跑路,否则以何面目见人,但是又无法说服李湛,礼数上李湛从来都是做足,但是礼数之外也就那样了。遂只能心惊胆战的跟着他们留在驿站内。
见李湛兄妹出来,宋朔和宋胤迎上前,李徽把两人打包让李湛带走,说是锻炼。可李昭觉得这和宋胤游魂似的跟在他舅舅后面精神攻击很有关系。
“大表哥,流民有多少人,我们有多少人,你调了多少兵马过来,什么时候能到啊?那些流民什么时候到,别我们的人没来,他们就来了!”宋胤至今都不知道当初的那些所谓流民是刺客,所以对流民的战斗力十分胆寒。他倒是不至于没出息的想跑,但是十分关心双方武力值。
“对方三千众,我们随行兵将六百,且未县内应有千人可调,如无意外,且未戍兵先到。”李湛耐着性子回答。
宋胤大惊失色,“怎么有这么多流民,整个青阳县都乱了吗?”流民一般都是几百为单位,这样上千聚起来都可以叫乱民了,完全可以派兵镇压,“青阳县令谁啊,干什么吃的,治下闹成这样了!”
李湛轻描淡写道,“霍令东。”
“霍令东,霍令东是谁?”宋胤一头雾水,记忆里没这号人啊,“北海霍氏的?那就怪不得了,那家人出了名的无能,武将不会武,文臣不理事,整日只会酌酒一杯摆一副名士风范。”
李昭看不过眼,提醒,“霍昭仪之父。”
然后宋胤一幅吞了苍蝇似的恶心模样,北海霍氏再无能,那也是名门。这霍令东就是个小地主,运气好生了个倍得盛宠的女儿,如今位列九嫔之首。
齐朝后宫循一后、贵妃、淑妃、德妃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制。
说起来这位霍昭仪可不简单,十五岁进宫为才女,十六岁进为美人,第三年为充仪。一年跳一级,要不是前朝后宫的压制,皇帝还想把心头肉供上妃位。
计划破产之后,皇帝只能将心头肉提到昭仪,位列九嫔之首。上一任昭仪是大皇子生母窦氏,窦氏身份微贱,可她生了皇帝的庶长子,且那十几年间皇后无子,窦氏水涨船高,却也只得了个昭仪之位未能进三夫人之列,深以为憾。
后来谢皇后诞嫡子,平平安安的长大,窦氏美梦成泡影,郁郁而逝,便宜了霍昭仪。霍昭仪无子而进位,可见之圣宠之隆,一人得道鸡犬飞升,连霍父都得了个县令当当。
靠女人裙带关系上位,无论是世家、勋贵还是寒门皆是十分鄙视霍家,尤其是霍家深以为荣,更令人谛笑皆非,所以宋胤才会这么一副模样。
“我去!”这是跟李昭学来的口头禅。
“脑子有坑吧,让这么个东西来做县令,生怕青阳老百姓日子过得太好是不是,他要讨好美人,赏钱就是啊,连官职都拿来儿戏,这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吧!”宋胤吐得一口好槽。
李昭深以为然,问李湛,“青阳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青阳旱了两年,去年冬又遭遇大寒,死了不少人,眼下开春官府也不帮助百姓开展春耕播种事宜,竟命令百姓外出逃荒。”饶是冷静如李湛语气中都带着不可思议。
李昭也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人口那是一地之本,灾害之下只有千方百计不放行的,不到万不得已,哪有上赶着驱离。流民逃离故土,那只能证明这个地方官无能,给其他地方带去混乱,还要被人参。
沿路走来且未已经开始春耕了,两地相邻,青阳这地怎么就不能耕种。不过且未在做旧城改造,且未百姓可以做工谋食换种子,熬过耕种到收获这段时间应该不难。
青阳纵使有朝廷赈灾,可眼下大齐就像个四处漏风的筛子,分到的东西恐怕不多。李昭似乎猜到点霍令东的意图了,这是要祸水东引呢!
只看霍令东下令百姓逃荒却不和四邻提前招呼,便可断定这人不是良善之辈。
申时一刻,李湛带着人马和青阳流民相遇于驿站一里外的官道上。
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
精神奕奕,杀气凛凛的军士。
李湛所率军士皆随他上过战场,杀过突厥,这群人更是他麾下精英中的精英,单凭气势就叫对面的人胆战心惊。
那些原还存着打劫李氏一趟心思的人便存了退意,他们想退,有人不愿意啊。
“老天瞎了眼,我们差点饿死冻死,这些士人却锦衣玉食,还能风风光光嫁女儿,我们就活该受苦受罪吗?为什么不拼一把,他们那肯定有吃的用的,还有无数金银财宝。”终于有人跳出来煽风点火,那人颇为谨慎,站的十分靠后,在射程范围之外。
李昭眯了眯眼,就是他了,三千人聚在一起不可能没个头目。
站的够远,可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很不幸,他们这边就有一个不普通的人,李昭冲宋朔抬了抬下巴,不动声色的指了指那人。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大家上——”
“嗖!”
那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瞪大的双眼中带着震惊倒下,眉心的箭尾还在轻颤。
突如其来的死亡让流民都懵了,他们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肆无忌惮,更恐怖的是这样的距离都能射中,不约而同的,整支队伍熙熙攘攘的往后退了几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