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游魂整天无所事事,生活的重点就放在节目之上,所以琢磨出来的表演竟十分有质量。我看见一些老鬼也看得津津有味,估计与以往没有雷同的地方。当然,席中也有一些贪杯的老鬼,聚在一起推杯换盏,不亦乐乎。只听有鬼大声说:“来,干一壶。”音量挺大,我看见王姥姥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三张桌子之外,有个老鬼摇头晃脑,举起酒壶正在干酒。同桌的几个老鬼到处瞅瞅,觉得气氛不太对,都是有些慌了。其中一个穿紫色长袍的老鬼去抢那酒壶,喝酒的老鬼一愣,喝问:“干什么?”这次又是很大声,大家看看他再看看王姥姥,立即悄然无声,正襟危坐。
王姥姥阴沉着脸,淡淡地说:“司马图依然海量,倒是可喜可贺。”
司马图一愣,放下了酒壶,默不出声。王姥姥扭过头,继续观看节目,也没再出声。大家当然更加不会出声。
过了一会儿,台下有个小品,居然有个游魂念出了一句台词:“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差点便笑了,偷偷看了下司马图,只见他怔怔发呆,但随手就喝下了一杯。
我暗笑,想:“这个家伙是酒鬼,名副其实的酒鬼,呵呵。”
司马图果然是个酒鬼,我看他不止喝了一壶,还要继续添酒的时候,被旁边的老鬼制止了。他很不爽,过了片刻,又要添酒,当然还是被制止。我觉得他的脸色不太对,便定定地看着。他的鼻孔张得大大的,似乎在喘粗气,喘着喘着鼻子更大,竟变成了一个大猪鼻样儿。
我奇怪了,想:“鬼不用呼吸的,喘气干嘛?就是表示生气?”
司马图果然在生气,一转眼,他的嘴巴也鼓张起来,接着就是脖子,整个鬼头都膨胀了几倍。旁边有老鬼在低声劝说,但他突然大喝:“呸!”这一声以气引气,气流澎湃而出,他整个身体陡然涨了几倍,连衣服都撑裂了。
王姥姥冷冷地盯着他,没说什么。其他人也盯着他,没有说话。他像是痛苦难当,嗷嗷直叫。这时有两个士兵过来,伸手拉他,他一甩就两名士兵甩开。那个穿紫袍的老鬼好像十分担心,突然站起来躬身说:“姥姥,今日是吉日,司马图无心醉酒,请姥姥息怒。”
司马图接口说:“老邓,你走,不关你的事。”
老邓继续说:“姥姥,恳请姥姥宽宏大量,老邓愿代司马图受罚。”
司马图大吼:“老邓你干嘛?谁让你代罚?快走开。”
老邓还是求情,腰杆一直没有伸直过。
王姥姥终于淡淡地说:“哀家三年之前曾有批示,相信诸位应该记得。”
老邓突然抬起头,看着司马图神情惊慌。
我想:“这个司马图之前肯定是醉酒闹事,曾经被王姥姥处罚过,现在再犯可能后果严重。”
一阵“稀里哗啦”响,司马图竟然掀翻了桌子,大声说:“求她作甚,大不了一死而已。我早就死了,留在此处有何意思?日日行尸走肉,日日空虚寂寥,无需吃喝拉撒,无需人生奋斗,任何都无需,做鬼亦奈何?”
老邓苦笑一声,不说话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无论是谁,无论说什么都没用。我想,万丹凤只是说了老封建三个字而已,就被刑罚了一个多月,这个司马图大闹酒宴,当众出言不敬,那是必死无疑了。
王姥姥阴森森地说:“司马图有心受死?”
司马图哈哈一笑,“不错,是便怎地?”
王姥姥说:“司马图,你可知在石宫之内,人与鬼最大的分别的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