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箩笑了笑,睨向她,话中有话道:“五妹妹平时总不回房,不知去向,我即便想跟你说,也寻不到机会。”
魏筝脸色一变,未料想被她反将一军:“我是……”
什么叫总不回房?她只是经常去银杏园罢了,眼下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她多不检点似的!魏筝有心反驳,奈何一想到母亲在英国公府尴尬的地位,又不好开口,只得勉强一笑道:“我是去三房找三姐了,这两日跟着她学绣凤穿牡丹,学得太过专注,才会不常在屋中。”
魏箩含笑不语。
解释就是掩饰,这个道理魏筝竟不懂么?
要说阿箩和李颂的渊源,当年可是轰动不小的大事,只有魏筝眼界狭窄,至今不知道怎么回事。赵璋朗声一笑,娓娓道来:“……就是你将阿颂推下水的?听说那次他病了好些天。”
魏箩看向一旁的李颂,笑容清甜:“李世子是自愿的,不是么?”
李颂哼一声,别开头不看她。
恰好此时店小二推开槅扇,端着朱漆托盘上菜。除了配菜以外,店里又附赠了两碟小点,雪夫人和芙蓉糕。雪夫人是用糯米做成的糕点,外形圆圆的,像一个小包子,里头裹着各种酥软的果酱,吃起来又甜又糯,极受姑娘家喜爱。翡翠楼为了好看,便又在糯米球上点缀了一颗小小的红豆,那抹殷红衬着白白的雪球,模样精致可爱,就像……这碟点心正好摆在李颂面前,他一低头就能看到,俊脸霎时变得通红,连连咳嗽起来。
赵璋疑惑地问:“阿颂,你不舒服?”
他掩唇,摆摆手,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往魏箩看去。可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闪现诸多旖旎画面,他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索然无味。魏箩洁白姣丽的面庞时不时闯入他的视线,透着薄薄雾霭,她笑靥动人,扰乱他的心绪。末了他放下筷子,站起来硬邦邦道:“我去外面走走。”
再待下去他会失态。一定是屋里火炉烧得太热,烧得他头昏脑涨,否则也不会如此反常!
*
雅间内,赵璋却与宋晖相谈甚欢。
他跟忠义伯府本就亲近,与宋晖也常来往,前一阵宋晖忙着应对考试,两人许久不曾见面。如今难得一聚,自是有许多话说。
赵璋有意与常弘交谈,奈何常弘个性孤僻,不是熟悉的人几乎不搭理。今日还是看在他五皇子的身份上,与他客气了一两句,再多的话便说不出来。赵璋倒也大度,没有与他计较,甚至还邀请他开春一起去城外狩猎。
大梁有这样的习俗,京城贵胄都喜欢开春到城外长浔山狩猎,两天一夜,谁猎到的猎物最多最重,谁便是今年最英勇出色的人。少年们血气方刚,都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显示自己的力量,是以这种活动盛极一时,流传至今。
常弘下意识拒绝:“我不去。”
赵璋打断道:“五公子先不忙着拒绝,等那天来临时,我再遣人去府上问你,你再做决定不迟。”
常弘想了想,点头勉强答应下来。
用过晚膳,他们从翡翠楼走出来,恰好城南湖上点燃了烟火。一束束火花窜上天空,随着砰砰巨响,绽放出绚烂的火树银花,照亮了半边夜空。魏箩站在楼下端详,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明暗交替,变幻多姿。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有千百种面孔,一会儿天真可爱,一会儿狡诈任性,一会儿又狠毒阴暗……李颂眉头紧锁,移开视线。
宋晖将魏箩、魏筝和常弘送到英国公府门口,目送着他们走入府邸,这才骑马转身离去。
他刚走不久,黑暗中有一人骑马走出。
黑色劲装,身型健壮,正是杨灏。
他看了看英国公府大门,再看了看宋晖离去的方向,夹紧马肚喊了声“驾”,消失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靖王府。
赵玠刚从滨州回来,此去用了一年多的时间。黄河决堤,淹没了两岸十一个县城,灾情严重,造成民不聊生。他去时正赶上瘟疫蔓延,治理瘟疫便花了大半年,事后还要修筑河岸,加固加牢,每日琐事缠身,不知不觉便在滨州待了那么长时间。如今好不容将事情处理完,终于能够回京述职。原本想着能赶在上元节前回来,没想到还是耽误了,路上下了一场大雪,误了行程,他刚刚才回到府中。
城内灯火通明,烟花齐鸣,将夜色渲染得热闹喧嚣。
他换上一身青莲色锦缎直裰,身披鹤氅,立在正房门前。在滨州经过一年多的磨砺,他的眉眼比少年时更加深沉,仿佛蕴藏着一片海,探不到底。然而气质还是没变,仍旧矜贵清冷,丰神俊朗。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正是方才出现在英国公府的杨灏。
杨灏拱手将方才看到的与他说道:“四小姐随宋晖公子一起出门,路上偶遇汝阳王世子和五皇子,在翡翠楼坐了半个时辰。属下一路跟随在后,亲眼看着四小姐进入国公府,这才回来禀告。”
赵玠一动未动,乌瞳深邃,只有听到魏箩的名字,眼里才露出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