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闻言目光陡然明亮,看着躺在床上的父皇,露出敬佩的目光。
皇帝虽然病重,可思路依旧敏捷,这个想法看似突兀打破常规,可实际上是最好的处置办法。
“皇帝的有意设漠北都护所,安北都护所,云中都护所,作太原王燕溱遥领漠北都护所都护,着东营公燕腾任安北都护所大都护,持节,兼任中山太守,原中山郡守他调,尚书台自行安排;着常山孝郡王燕衡领云中都护所都护,兼任雁门郡太守。并州刺史由太原王燕溱兼任。”
穆公公语气平淡,可太子潘链都知道,这不是商议,而是决定,皇帝这是要以宗室领军,取代士族门阀和军中将领。
历史上有过这种情况,每当皇帝感到无法掌控时,或者有重大危险时,首先考虑的便是宗室掌握军权,在前段时间,皇帝已经下诏,宗室藩国兼领地方行政和军权,再将并州边军权力掌控在宗室手中,天下军权十之*已经控制在宗室手中。
而宗室中,对太子威胁最大的齐王已经被逼就国,齐王的军权已经被皇帝收回。
现在天下的重兵集团凉州边军和幽州边军,只有这两支jūn_duì不在宗室手中,但这两支jūn_duì驻守在凉州幽州,这两州乃苦寒之地,军需粮食全部要自中原运去。
凉州的军需粮食由雍州提供,可雍州掌控在秦王手中。
幽州的军需粮食控制在冀州手中,而冀州控制在士族手中,皇帝在冀州最富有的魏郡封了个贤郡王,这等于在冀州打入了个楔子,掐住了冀州的咽喉。
穆公公说完之后,太子和潘链同时躬身领命,皇帝又说了几句,穆公公伏在他耳边听了阵,然后抬头对外面叫道:“把秋云的诏书拿来。”
程公公拿着明黄色的诏书进来交给穆公公,穆公公将诏书打开先看了一遍,然后拿给皇帝看,皇帝看后示意同意,穆公公交给太子。
“殿下先看看吧,”穆公公又补充道:“看后用玺。”
太子接过来,这是一封封赏秋云的诏书,诏书内容无非是秋云戌边数十年,劳苦功高,皇上念其你年高,决定调秋云回朝,出任骠骑大将军,参录尚书事。凉州总督,护羌大将军由端木正接任。
“儿臣遵旨。”
这道诏书,太子早就见过,皇帝早就告诉过他对秋云的安排,现在不过是将以前的安排落实。
房间里很安静,太子亲自拿起玉玺在诏书上盖印,正准备将诏书交给程公公,他又收回来对程公公说:“这道诏书,由本太子亲自去宣。”
程公公先是愣了下随即明白,一言不发的退到边上。
潘链心里有些不安了,秋云的威望太高,又是上品士族出身,在朝中,无论号召力还是威望都远远超过他,有他在尚书台,对他掌控尚书台非常不利。
而且他隐隐感到,在解决方回后,皇帝对他也有所防范,具体就在秋云的使用上,骠骑将军,本朝仅次于大将军的军方二号人物,在大将军缺任的情况下,骠骑大将军主掌征伐,这就分了太尉潘冀的权力。
秋云参录尚书事,在尚书台牵制他的力量,而且由于他的军方背景,他说的话分量非常重。
穆公公随后又传达皇帝旨意,这次是调整尚书台。
“裴舒已经年老了,让他致仕吧。”
“太师潘链,忠勤为国,兼任尚书令。”
“太子太保左辰,辅佐太子,功在社稷,着参录尚书事。”
皇帝的命令迅速落在明黄的绢帛上,盖上玉玺,传达到各处。
太子亲自到城外凝翠庄向秋云宣读了圣旨,秋云跪在冰凉的地上接过圣旨,心中十分平静,无喜无悲,谦恭的回答着太子的祝贺,他当然清楚这位储君的意思,可他却没有心思回应。
从凉州到帝都,他就像走在钢丝上,两边都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落得粉身碎骨,现在他终于走到对岸。
他安全了,至少,未来五年是安全的。
数日之后,依旧是在长清渠边,裴舒向数十位前来送行的大臣告别,船升起风帆,跳板收起来,裴舒站在船舷边向众大臣拱手告别。
船使出水门,进入洛水,北风吹拂,帆涨得鼓鼓的,芦花早已凋零,没有了白白的,漫天飞絮,原野上光秃秃的,满是荒凉。
远远的有马蹄传来,一队骑兵正向北急驰,象是边塞有警,急赴战场,可裴舒却觉着象是在逃亡。
“走吧,走吧,总算落了个囫囵个。”
裴舒远远的望着帝都高大的城墙,喃喃自语。
船近偃师,船上拉响了警铃,裴舒急忙跑出船舱,护卫上来禀告,岸边有人拼杀。裴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岸边正有数条人影拼杀在一起,看看宽阔的水面,裴舒稍稍松口气,只要不是内卫便好。
然后他下令加快速度,现在他不想参与任何可能引起麻烦的事,只求安静的回到故乡。
随着裴舒致仕,段昌返回幽州,因皇帝病重,四大总督回朝,引起的一系列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泰定十八年初冬,帝崩,太子奉皇帝遗诏,在承先殿登基为帝,年号至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