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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元春便拉了黛玉的手,细细看了一回,对贾母叹道:“到底是血脉相连,我一见了妹妹,便觉亲近。”
余下的迎春、探春、惜春都立在当地,元春一一见了,因问:“宝玉呢?”
“宝玉如今进学了,方才已派人去接。”王夫人忙解释道:“家里实在不知你要回来,不然便早留他等你。”
贾元春道:“一家人何须这样客气,早没递声话,也是不想劳动您的意思。”她想到走进来时看到院子里的装饰,又道:“临近节下,家里也忙乱。”
一时与众人话完,贾母便让元春与王夫人母女一处说话。
“我的儿啊!”没了外人,王夫人倒也不必自持,将元春搂在怀中,又推开来仔细打量,“怎得竟这样瘦了?在宫里……想来是没有家里自在,吃得可还习惯?”
元春其实并没有很瘦,也知道母亲是心疼自己的意思,因安慰道:“我都好好的,母亲不必挂怀。”
王夫人想一想,道:“也是,我听说是殿下带你回来的?”她盯着元春美丽年轻的面容,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竟不知是你的造化还是……”
元春有些不自在得别开头去,低声解释道:“是殿下有正事要出行,因中秋节下,又是顺路,不过随手行善,体恤下人罢了。”
王夫人听了这番话,心里也不知是失落多些还是放心多些,只道:“原来如此。”
一时静默,元春忽觉得不安起来,另起话头,问道:“哥哥这一向可还好?”
王夫人回过神来,笑道:“珠儿如今好了,当初多亏你入宫前……”她想到前事,脸上一阵阴云密布,又道:“当初为了调理身子便没去应试,转过年再说吧。”
元春笑道:“这便好。”
又是静默。
“我见了姑姑留下的女孩,倒是生得好相貌。”元春又道,“在家中与诸位姊妹可还和睦?”
王夫人淡淡道:“也是知礼人家的小姐,论起来比咱们家的还好些,当日在林家时有专门的丫头陪着读书的。”她拍拍元春的手,“便是你小时候,家里也没这份用心。”
元春觑着母亲脸色,笑道:“那您岂非要喜爱这小表妹多过诸位妹妹了?”
王夫人笑道:“有老太太疼着她也尽够了,我只一个宝玉便够头疼的了。如今他两个都住在老太太处,白天黑夜,一时好了,一时又恼了……”她的话音悠悠停在此处,看了眼元春,道:“瞧瞧我,你难得回来一趟,我倒只拿家里的事儿来烦你。”
元春见她如此,哪里不知母亲对黛玉颇有微词,只不愿对她开口,倒也不急于一时,顺着王夫人的话道:“我正是爱听家里的事呢……”
王夫人疼爱得摩挲着元春肩头,因将家中诸事细细道来,不过是哪边院里新添了一口水池,身边丫头又放出去了谁,家里小辈们玩闹的趣事……说的最多的自然还是宝玉。
正说着,宝玉便来了。
他也不认生,极亲切得上来问元春,“大姊姊好。”
元春摸摸他发顶,欣慰笑道:“宝玉长高了,也懂事了。”
宝玉一来,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元春也不必向方才那样找话说,只听幼弟说话,留心一想,宝玉话里说的最多的却是黛玉。
俩人还年幼,也谈不上男女之情,只是日日相伴,最为投契罢了。
贾元春心里暗暗叹气,上一世她顺着母亲意思,倒是生生毁了一对天定缘分。
只说了半响话,用了一顿饭,天色便已将暮,外头传话道是高公公来了。
元春心里一沉,满是不舍。
一时小高由贾府管家亲迎入内,到了屋里,给贾母、王夫人等问了好,欠腰请元春道:“奴婢给女史请安。奴婢走时,殿下让奴婢给老妇人、太太带一声好。”
贾母、王夫人等忙道谢。
“殿下又问,女史在家中时身边的丫头可还在?若在时,打点两个随咱家入宫,照旧还服侍女史。”
贾元春不曾想到皇太孙会这样用心,又想起上一世身边的丫环下场,又是感慨又是黯然。
王夫人却是喜出望外,当即让人去唤昔日服侍元春的大丫头过来。
贾元春添了一句,“当日在我院中的二等丫头也都唤来。”
一时抱琴、碧玺,及几个二等丫头都过来了。
在王夫人看来,只需告诉她们去打点个包裹进宫便是,不知女儿这是要做什么。
贾元春将事由解释了一遍,因问道:“随我入宫,自然还是当初贴身用的便宜,只是我也两年未在家中了,或许你们有不愿去的,此刻便告诉我,我再从二等丫头里选愿意去的。”
王熙凤在一旁看着,心道这大姑子未免心善得有些假了,不过两个丫头,带她们入宫是多大的体面,竟还要问下人愿意与否。她是个伶俐的,因只冷眼看着,并不说话。
抱琴忙道:“奴婢愿往。”她知道碧玺近二年的时,因也不多说,免得自己说得太过,倒让碧玺难做。
贾元春点点头,笑着拉抱琴起身道:“去收拾收拾东西吧。”
碧玺却是没说话。
贾元春问道:“碧玺,你呢?”她望着跪在下面的碧玺,想到上一世的事情,心想路是自己走的,她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碧玺一咬牙,趴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
贾元春心中一轻。
却见碧玺抬起头来,目光环视一周,忽而又犹豫了,她垂下了目光,低声道:“奴婢……也愿往。”
贾元春看着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失望,她笑道:“既然你们俩都愿意,这便随我入宫吧。”
回去的路上,贾元春有些沉默。
皇太孙初时也不说话,后来见她一路都沉默,忍不住问道:“可是家中有什么难处?”
贾元春回神道:“并没有的。殿下怎得这样问。”
皇太孙看她一眼道:“见你闷闷不乐。”
贾元春下意识得摸摸自己脸,笑道:“竟连我自己也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