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沥将那女子与自己妻子连在一起想,登时掩不住喜欢与羞涩,按捺着笑容低声道:“尽可做得。”
太后见他方才说起故事来风流潇洒一男儿此刻如此腼腆,更觉有趣,却也不再追问,只是拿定主意永沥的婚事她必然要关照一二的。
永沥顶着一头细密汗水退了出去。
那边谢鲤带着贾元春到了门外,听说靖亲王世子已经在里面了,不免要避开,于是走旁门到西侧间等着。这一等却久,贾元春想着一墙之隔就是永沥,不免有些心不在焉。谢鲤几次同她说话,她都茫然不知问了什么。
“素日看你是个镇定的,怎么要见太后娘娘就慌了神啦?”谢鲤嗔怪她,倒也不再同她闲聊,只在那“点兵点将”得沏茶。
等到太后传贾元春进殿,已过了大半个时辰了。
谢鲤还奇怪,一向也不见那靖亲王世子来慈安宫的,这次怎么赶巧有这么多话说。
见了贾元春,太后倒也赞了句“是个美人胚子”,又赏了两只玉镯,别的却也没话。她本意还想问问贾母,只是年纪大了,方才听永沥讲故事,高兴倒是高兴,却也乏了。最后拉着贾元春的手夸了两句“好孩子”就让她回去了,只说今日倦怠了,改日再叫她来说话儿。
谢鲤送她出去,路上低声叹道:“嫣贵嫔那处我看也未必好,你没事儿多来慈安宫走动。”顿了顿还是把下一句说了,“真出了事儿,太后娘娘是个心善的。”
对于贾元春而言,入宫为女史前的拣选已经是隔了一辈子那么久的事情了,以至于现在屡次承谢鲤之情,倒有些受不起之感。想了想,对上谢鲤关切的眼神,贾元春还是没有拒绝她的善意,轻轻道:“多谢你提点,我会自己留意的。”
谢鲤极亲切地拍拍她的胳膊,“就送你到这吧,一会儿太后该用药了。让如芬、如梅俩陪你回去。”
贾元春道:“有如梅跟着就够了,不然等下我还要着人送如芬回来——送来送去的倒添麻烦。”宫里规矩,宫女不在指派的宫里走动时,必是得成双成对的才行。
谢鲤一笑,“倒是我糊涂了,也罢,给如芬这小丫头个躲懒的空儿。”
如梅陪着贾元春走出慈安宫仪门,便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贾元春忙俯身看她怎么了。
如梅只是摇手,“女史您先慢慢走着……我去如芬那儿方便一下,马上赶过来。”
贾元春不禁好笑,应了她,自己沿着长长的甬道慢慢走着。路上不时也有奉了差事的宫女、太监从她身边走过。
在甬道上过慈安宫东门时,门内忽得闪出个人影来。
贾元春原是贴着左边走着,这人出门靠着右侧走,俩人中间隔了两三步并排走着。
贾元春是女子,且穿了花盆底,走得碎步且慢。那人偏同她一样速度,始终同她并排着走。
就这么不声不响走了半程路,眼见分叉口就在百步外,永沥终是忍不住。
他清清嗓子,也不知在对谁说话,“坛子上的纸条可看了?”
原来是他送的。
贾元春面红过耳,又走了两三步,方低声道:“字丑,谁看来着。”
永沥极快得看了她一眼,粗声道:“左手写的。”又道:“我的字很不坏的。”说着解下折扇要递给她。
贾元春不接。
“你看看,这扇面上的字是我写的。”永沥缓缓展开扇面,瞅着她递过去要她看。
贾元春低着头瞄了一眼扇子,又盯了一眼永沥,见他巴巴望着自己,一努嘴道:“是很不坏。”
永沥登时笑了,两颊颧骨突起,灿烂得很。又忙自持。他绕了这半天圈子,再绕不下去,干脆单刀直入,“方才太后想给我做亲。”
贾元春心中微沉,上一世他娶正妻也是太后发了话的;想着,不由敛了笑容。
眼见已经到了岔路口。
“你……你可愿意做我正妻?”永沥直白得问道,停下来凝视着她。
贾元春又惊又喜又羞,还有丝隐约的怕。她僵在当地儿,半响红了脸道:“你是哪个?便来说这样的话。”转身就要走。
永沥大急,忙上前拉她,待要握到手时又觉不妥,滞了一滞便只抓到她手中丝帕。
俩人分别握住丝帕两端,永沥急急道:“我是靖亲王世子永沥。姑娘虽不认识我,我却知道姑娘的。自那日东平郡王府见过,我便一直想着姑娘的;到了玉泉园姑娘为侍疾祖母恳求推迟入宫,我才知道你是贾府的大姑娘——当日我也在的。后你入宫为女史,我也曾远远见过几次,只怕姑娘不曾留意……”
永沥也知这样不妥,然而握住了便舍不得松手,双眼只望着贾元春侧脸,急得面红耳赤兀自不觉,最是口齿伶俐的一个人此刻竟一个多的字儿也想不出了,只不放她走。
半响,贾元春回身看他一眼,笑颜一绽松了手,丢下一句,“擦擦你脑门儿上的汗。”不待他反应过来便左转往钟粹宫疾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