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现在也只是让她多增烦扰而已”顾意冬望向星空,那一年她走的夜晚,天也是这样黑。他想起那时的自己,当时的心痛仍旧尖锐且鲜明,可竟然已经有这么多个岁月密密麻麻地覆盖在今日与往昔之间。
那个他以为他一回身就能看到的女孩已经渐行渐远。他以为他们都一样,他和她,将他们的爱情封存在心底,这一辈子,都会悉心守着这份爱情,不离不弃。可是终于,当他伸出手,他再也够不到她,够不到那个曾与他携手站在荒漠之上眼神纯净明亮的女孩。
“贺迟,你让我很惊讶。我从未想过你会为一个女人至此”顾意冬神色复杂地转头看他。
“我也很惊讶。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且如此心甘情愿。”贺迟捻掉烟,“说句特别俗却特别贴切的,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许是上辈子欠她。”
顾意冬沉默,他看着贺迟的侧脸,那种无奈却甘愿的神情
终于明白,他恐怕真的失去了乔落,彻彻底底。
这个认知像一枚冰凌,直接钉入心脏,刺痛而寒冷彻骨,他缓缓吞吐,呼吸都颤抖。
“上辈子欠她” 顾意冬有些出神,轻喃,“那我这样算不算这辈子欠她”他猛地背过身去,仰头。
贺迟也觉得难受,抬手一口气干掉杯里的酒,再哗啦啦倒上。
顾意冬闷闷的声音传来“想想自己真是活该这么多年竟然生生挥霍直到她终于不肯再给,才明白什么对自己最重要”
贺迟佯装听不出他声音中的沙哑和颤抖“你也很不赖了,至少有她十一年的专心挚爱。”
“爱她现在,是恨我厌烦我吧”
贺迟沉默一瞬,然后说“那个傻子会恨什么人她巴不得把自己的光和热洒遍全世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只盼望她啊,还能留一点儿用来爱自己罢。你知道她其实最恨的人是谁”贺迟随意地弹指,敲敲酒杯。
“是她爸。她比谁都恨她父亲,因为他们根本不求富贵飞黄腾达,他为了自己的私欲,害人害己。是他毁了她的一切。她的生活,她的爱情,她的妈妈,甚至她的信仰和骄傲。可是你看看现在呢谁敢说她爸一句不好,她绝对跟人家急眼拼命”
顾意冬闷声笑了一下“这是安慰我呢”
“失败了”
“贺迟,为什么是你呢”
“她有运气呗”
是啊,她真的有运气,如果不是你,我又如何甘心,又如何肯善罢甘休
两人沉闷着连喝了数杯酒,顾意冬翻搅的情绪终于渐渐得以抑制,他问“你的问题怎么解决”
“我最大的问题就是她的心结。”
“贺叔的手段你如何应对你爸比你想象中老谋深算多了,我最近是深深领教了。”
“那这个,我可深得乔落真传了,就是一条别的没有,要命一条”贺迟扬眉,有与贺父如出一辙的霸气,“我都想好了,这招最直接有效。当然,前提是要有这样一天。”
顾意冬看着贺迟满不在乎却异常坚定的脸,觉得心里的血汩汩地流出来,无望,冰冷。
乔落第二日上班把审批材料交给王经理,他立刻就眉开眼笑地忘记了之前对她旷工的不满,连连赞赏她的工作能力,大肆夸奖她前途不可限量。
办公室里也因为这个案子的落实而欢欣鼓舞,王经理夸张地高呼“同志们加油吧我们离理想又近了一步”一时间群情激动,士气大振。
接下来乔落一连苦干了数日,通宵达旦的,拼命一般。
等到一个周末贺迟将仍在公司加班的她强行拉出来时,已经是元旦之后。
去吃饭的路上她神色恹恹,似乎一下子就能睡过去,没办法贺迟只得直接开回他的公寓,打电话叫外卖。
贺迟严肃地谴责她近日不把身体当回事的工作方式,乔落诺诺地听着。
她没发现两个人一趟擦边球打回来,关系却是日益亲密。
不过是贺迟去开门拿外卖签单的工夫,乔落就已经抱着靠垫睡得香甜了。
贺迟回来看着她傻乎乎的睡脸,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
只得轻轻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拉上窗帘。
抱起她的那一瞬,贺迟有点儿恍惚。
她身上熟悉的香气丝丝浮动在鼻侧,扰得他心动神摇。
看她在自己怀里蜷成小小的样子,那么乖巧安然的睡颜,贺迟觉得自己的心都柔成了一汪水。
运用强大的自制力,才能不打扰她好眠,他转身快步的离开卧房。
乔落睡醒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她睁开眼睛真是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贺迟的卧室她从来没进来过,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有点儿慌,然后想到睡着前是跟贺迟在一起才安下心,慢半拍反应过来。
坐起身来才觉出自己出了一身汗,屋里供暖极好,自己穿了这么多衣服又盖着棉被大睡黑甜一觉,难怪出汗。
有点儿头重脚轻地下床,她推开主卧洗漱间的门,看到自己混乱的妆容和头发啊这也太放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