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内侍连忙把肩辇抬了过来。
在皇宫中,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坐肩辇的,之前楚千尘随沈氏进宫,都是步行的。
其实楚千尘心里更喜欢跟顾玦一起步行的,可是顾玦的话都放了,她当然是要给王爷长脸,不能输了阵仗。
于是,楚千尘就扶着顾玦的一只手,坐到了肩辇上,仪态万方,气度从容,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
连倪公公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第一次在御花园见到楚千尘时,她正与二皇子、楚千凰在一起,彼时楚千尘沉默寡言,若非是玄净道长赞了一句楚千尘的面相,皇帝当时恐怕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现在,这位新晋的宸王妃令人感觉大不一样,明明她依旧是一个字也没说,明明她一副夫唱妇随的做派,却释放出一种与宸王不分轩轾的光彩。
倪公公心神不宁地跟在后方,望着前方的这对璧人,心神不宁。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皇帝必会雷霆大怒,偏偏今天是认亲的日子,皇帝也不能当着宗室的面发火,所以等仪式结束后,皇帝肯定会发作。
倪公公以袖口擦了擦冷汗,战战兢兢的。
哎,皇帝这几个月来,精力是好了,可是这性情越发喜怒无常了……
这一行人从承天门入,到了端门外,再一路往东而行,来到了太庙外。肩辇落地,楚千尘下了肩辇,与顾玦安然徐行。
两人穿过太庙的三重围墙,才来到了太庙中央的前殿。
太庙有三大殿,前殿是其中最恢弘的殿宇,殿外雕刻有龙纹、狮纹的汉白玉石栏石台环绕,屋檐上的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明亮通透,比黄金还要明亮刺眼。
殿外还有两排百年古柏,苍劲挺拔,枝繁叶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沉静的气氛。
以宗令礼亲王为首的宗室亲眷都已经等在了那里,要陪着顾玦夫妇一起祭祀先帝以及列祖列宗。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楚千尘与顾玦的身上。
微风徐徐,旭日斜斜地穿过松柏的枝叶洒下几道金灿灿的晨曦。
新郎与新娘都穿着大红衣衫,犹如烈烈火焰般鲜艳夺目,这若是普通人只怕压不住这一身的珠光宝气,可是穿在他们俩身上却给人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男子丰神俊朗,睥睨间高不可攀,清冷骄矜。
女子明**人,顾盼间雍容清雅,风姿卓绝。
这对璧人并肩而行,身姿笔挺,轻盈矫健的步履不疾不徐,闲庭信步。
楚千尘非但没有被顾玦的气质碾压,反而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自若,令得不少人都看呆了,半晌回不过神。
周围更静了,风吹松柏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众人脸色各异,有的震惊,有的狐疑,有的兴味,有的作思忖状。
皇帝给宸王的这道赐婚圣旨来得突然,众人都在观望着皇帝与宸王的态度。
除了那些个愚民外,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帝以冲喜的名义许宸王一个侯府庶女,是在故意贬低、打压宸王。
宸王是堂堂亲王,就算是真要冲喜,皇帝许楚千尘一个侧妃的名份也足够了。
再加上赐婚后,皇帝那一连串的动作,表面上像是隆宠宸王,但实际上都是在压制宸王府,很有些示威的意思在。
这一个月来,宸王的人在朝上也不太好过,明里暗里地被打压,像苏慕白得了万寿节武试的魁首,非但没得了赏赐,反而是明升暗降。
皇帝一步步地打压宸王,同时也是在试探。
任皇帝咄咄逼人,宸王都没有出面。
在昨天以前,大部分人心里都觉得宸王恐怕是真的不好了,否则以宸王杀伐果决的性格,面对这种情况,他不可能无声无息,不可能任由皇帝打压。
结果——
昨天他们就听说了宸王亲自去迎亲的消息。
各种夸张的消息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宸王身披金色铠甲,仿佛从天而降的战神般,迎走了新娘子;
有人说宸王长得威仪非凡,身高九尺,侯府的公子们一看到他连脚都软了,门也没拦,就让人进去了;
有人说宸王带了九九八十一个金童去迎亲,个个面如冠玉……
其中的真真假假且不论,有一点可以确认,宸王真的是亲自去迎亲了,而且精神很好,不像垂危之人。
而现在眼前的顾玦这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也证明了这一点。
一片哑然无声中,太庙的大门方向传来了内侍尖锐悠长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明黄色的华盖犹如祥云般飘来,帝后相携而来,后方皇太子以及几位皇子公主如众星拱月般簇拥在后方,队伍浩浩荡荡。
皇帝已经听说了顾玦随楚千尘一起亲临太庙的消息,步履如风,面沉如水。
礼亲王等宗室都不想掺和到皇帝与顾玦的对峙中,他们全都不敢直视皇帝,默默地作揖行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帝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盯着距离他不足两丈的顾玦,身形绷紧。
眼前的青年目光有神,精神奕奕,半点不像命不久矣的样子。
“皇兄。”顾玦随意地对着皇帝拱了拱手。
楚千尘在一旁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福了一福,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
这对夫妇对皇帝的轻慢看在其他人眼里,无异于一种蓄意的挑衅,是宸王对皇帝这些日子的打压的一种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