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了,理由是只考虑博士以上学历的候选人。欧阳有些失望,继续拆下去,拿到两个专科院校的面试通知,总算稍感安慰。
t大的信欧阳放在最后拆,这个他根本没敢指望。t大作为他的母校,当年也没给成绩优秀的他留校的机会。而且就算能留下来,也不一定能上讲台执教,很可能只会做行政类或者校内出版社的工作。
要在那种名校立足,要的不仅是实力,还要有足够的人脉。一般人哪有那种路子。
只在收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见过的印着t大徽章的公函,拿在手里就生出怀念感。欧阳打开来,大致扫了一眼,脑子顿时“嗡”地一响,脸瞬间就红了。
那张是面试通知。欧阳脑袋都发胀,生怕自己弄错,看了好几遍名字,落款,还有信件内容,又确认这不是伪造来开他玩笑的,这才一屁股坐下来,摊开来看了又看,简直受宠若惊。
这个面试是万万怠慢不得的,欧阳除了准备试讲材料,着实下功夫之外,自己的模样也要收拾齐整。
他衣服很少,长年累月除了买菜之外不必出门,大多是穿旧了的,去面试就要有得体正式些的穿著。
欧阳认真收拾着衣柜,找了套在南高工作时候买的西装,款式老,但保养得很新。
床头抽屉里还有个装各种比较值钱配件的宝贝盒子,用了好多年。盒子里有个领带夹是第一天工作钟理买来送他的,很少用,现在应该还崭新的。
欧阳把盒子抱出来,放在腿上,打开了准备翻找。第一个跳进视野里的不是领带夹,也不是系红线的小玉佛,而是一只手表。利落又准确的设计,看起来很优雅,永不过时的款式。名品的质量就是不一样,指针到现在还在不紧不慢地动着。
欧阳脑子里仍然是轰响过后的细鸣,这只表,他应该很早就把它丢掉了。然而现在又幽灵一般重现在眼前。怎么会还在这里
六年太漫长,他现在甚至无法清楚地记得,当时是真的把它和其它一切跟肖玄相关的东西部扔了,还是终究舍不得,而把它偷偷藏进盒子里。
如同当头挨了一棒子,欧阳整个人都混乱了,不知道是该再次把它塞进垃圾筒里,还是放回盒中去。
浑浑噩噩地,欧阳只得把它握在手里,发了一晚上的呆,睡觉的时候都抓着它。
四十五分钟的试讲时间结束,刚好解说也告一段落。欧阳把摊开的数据都合起来,站定了,从讲课状态中脱离出来,背上就又起了一层冷汗。
台下一字排开坐着的数名教授问了他几个问题,不算容易,但也绝对不难。欧阳斟酌地回答,对方便请他先到外问坐一坐喝茶,等下就会给他最后答复。
等待的时间意外地短,讨论结果显然出来得非常爽快,欧阳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欧阳先生,我们仔细讨论过了,有些地方你还未完全达到我们的要求。”
欧阳忙点头受教,心里已经有些凉。
“但学术方面的论文令人印象深刻,我们认为你相当有潜力。今后一起努力吧。”
欧阳还反应不过来,直到院长伸出手来示意握手,才忙不迭地握上去,“谢谢。”
在协议上签名的时候,欧阳仍无法相信他成了t大的教师,比起兴奋,更强烈的是不真实感。
“离你正式上课还有段时间,这两天尽快办理一下手续吧。”
欧阳心里的忐忑更厉害了些。“猥亵学生”这样的屈辱记录,他没开口提过。他不知道档案从托管的地方转到学校以后,学院的决定会不会有变卦。
在不安中熬过几天,终于又接到t大外文学院的电话。欧阳拿起话筒时手都是抖的,然而教学秘书只请他过去领取教材和确认教学任务,对于档案的事情,只字未提。
欧阳不相信t大会开放到那种地步。即使那种东西不至于影响到一个教员的录用,起码也需要他做出相应的解释。但院长笑盈盈的,非但没有任何异样,还请他喝了茶,客气地招呼他坐下来聊天。
欧阳在学生时代从没敢想过,能被院长这样当然老友般温和地接待,出了一身汗,渐渐有些坐不住,“王院长,我想问,我的档案,没有问题么”
“没问题,已经收到了,现在也由档案科保管。”
“如、如果上面有污点”
“有什么污点吗”对方笑着,“你的数据很清白啊。”
欧阳一时也懵着,不知道院长用的那个单词是想指“清洁”呢,还是“清白”。但看对方的表情,应该不是“档案袋保管得很干净”的意思才对。
“当然也太简单了点,只有一年的中学教授经验。所以要努力啊。”
欧阳呆呆的,看着院长认真地品味新沏的茶,突然明白过来,脑袋也一片空白。
他那桩“罪行”的记录,院长并没有看到,已经不在档案里了。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对方看错,也许是档案保管跟送交的某个环节中出了差错。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差错,才会把那沉重的一笔抹得干干净净。
一直困扰折磨着他的东西,却突然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样突兀地得到解脱,他从此清白了,还有一份以前不敢想象的好工作,过去那段阴暗的痕迹好像正在被一点点擦干净,很快生活就会焕然如新,回到从前。
但欧阳只觉得轻微的茫然。
欧阳终于确定被t大录用,这是天大的好事,钟理比他还高兴,又是请客吃饭,又是替他打理正式工作的新行头,大家热闹了一回。
那只手表欧阳还是闭着眼睛丢进垃圾筒里。这回确信是真的扔了进去,没什么好对过去念念不忘的,他要从乌龟壳里爬出来,开始新的人生,把那些不堪的记忆都甩掉。
院长的意思是,要欧阳以后教授英美文学系的专业翻译课程,又令他受宠若惊了一回。但第一年他资历还太浅,便先在公共外语教学部待着,当公共课教师。
公共课的学生五花八门,什么系都有,跟清一色制服的高中生完全不同。
欧阳去得早,不好意思在台上站着,就先在门外等。不停地看见穿短裤配毛线长靴的女生,和裹着长围巾却穿短袖的男生从眼前走过,男孩子们不分左右地戴着耳环,但肯定没那么多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