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着峨嵋望着他,楚楚地,酸酸地,恨恨地,清醒的脑袋想问他姨丈为何爆毙监狱,想问他谭家生意的现况,想问他码头血案的点点滴滴,可那团帕子死堵住她的嘴,堵住她的心。
抹不掉的记忆似乎折磨着她。
难忍的腹痛亦在折磨着她。
她痛了一夜,痛到天明,痛得坚持不住,在医生产婆“快了,快了”的鼓舞下,只能不停痛骂着“张澤霖,你个混蛋。”
然而,暗骂这一句的还有被所有人忽略掉的陌生身影。
藏进衣柜的桃根早已抹掉嘴角眼角涂擦的水粉,敞开一道隙缝,目光烧灼地盯着屋子里的响动。从她被谭家收养被少爷看中被太太定为未来谭家的姨太太,她便知晓此生的使命生是谭家的人,死是谭家的鬼。现在老爷不在了,太太不在了,少爷不能要她了,她也不想苟活,可她不能白白死掉
孩子剧烈的哭啼声振奋了她的血液。
透过狭窄的裂缝,她清晰地瞧见与谭家哀鸿遍野截然不同的一幕白衣大褂的医生笑着,满手鲜血的产婆笑着,跟太太年纪相仿的富贵妇人笑着,四少爷也笑着,唯有床榻上的表小姐漠然垂泪,曾经她也见表小姐如此哭过,是她新婚的时候,不吃不喝的时候,被姑爷欺负的时候,表小姐那么聪明,肯定明白,是谁谋算了谭家,是谁杀了老爷,是谁害了少爷,可表小姐生了四少爷的孩子,她注定是四少爷的女人,她只能流泪无奈,她不可能为谭家出头。
屋子里人烟渐散渐稀,只剩下抱着孩子对表小姐微笑的四少爷,这是绝佳时机。
她宛若房屋顶上的夜猫,眯着双眼,踮着脚尖,一步步挪移,一点点接近,然后趁其不备,两手扬起锋利的尖刀,朝着白色衬衣后背,竭尽全力刺下去。
“小心”
是表小姐的失声尖叫,果然如此,表小姐的心里永远只有四少爷。
看到鲜红的颜色冒了出来,她双目混淆,热血沸腾,疯狂地拔出钢刀,一刀,一刀,接连不断,不知所向地乱挥。终于,她发现了敌人的软肋,四少爷在用他的身体护着孩子,用他的胳膊抵挡利刀,她喜不胜收,一刀刺向孩子的头颅,意料之中,引来了替死的白色。
“砰”
如此熟悉的声音。
她仿佛在哪里听过,有溪水的流动,汩汩地响,潺潺地响,清澈,悦耳,欢腾,还有表小姐嘶哑悔恨的悲哭。循着哭声,她回了头,表小姐手中的枪支对准自己,枪支上袅袅的青烟飘向自己。
澤霖,别胡思乱想,我不会让你有事,我就算自己死掉,也不会让你有事。
果然是这样,表小姐的心里永远只有四少爷。
两月后正是炎炎盛夏,张家大院悬灯挂彩,热闹非凡。
对张澤霖来说,今儿是三喜临门的好日子,喜得贵子,喜任南北军区总司令之职,更是喜迎今生最心仪的新娘。他早叮嘱过下属,不准任何人灌酒,让他错过晚上的洞房花烛。
阁楼。
摆放在床的喜服是红色丝纱料子,专门从东瀛买来的新款,搁置一旁的四方薄纱盖头绣了蕾丝花边,很是新潮。
孙太太偷偷告诉宛静,他盼这一天盼得都疯了。
端坐在梳妆镜前,被三三两两的人缠围,她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