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我是许昌人,不可能嫁给你当顺德府统领的元帅夫人,我只能当你的妾室,你明白的,我宁愿死掉,也不会跟别人争一个丈夫。”
“我张澤霖的女人只有你一个,如若有一天,我娶了他人,你可以像今天一样拿枪指着我,我不会有怨言。”
像是现在这般,杨柳岸边,人烟渐稀,只有一袭戎装身着黑色大氅的他依然伫立在风雨,默默凝视,默默远观。
“他走了,你还有我,他不喜欢了你,你还有我,我不介意你心里装着他。”
“我知道每次都是心如刀绞的痛,可我心甘情愿去忍。与见不到你相比,那些痛又算什么呢”
她笑了,宛若轻若凡尘的羽毛,随风一跃,飘飘而落。
“不”那一刻,岸上一抹翩翩身影亦是急于跳进江水,却被一个接连一个的人蜂拥而上,秋雨里只传来阵阵无力的唤声“宛静”
迎着瓢泼大雨,迎着岸边骤然响起的歇斯底里呼喊,迎着冰凉刺骨的江水,她笑得很安然,就让他的心痛跟这秋风一起沉寂在枝江,连同那磨灭不掉的最后一吻掩埋进滔滔江水。他说过的,以后她去找她喜欢的人,他不会横加阻拦。
而他的中枢神经像被凌厉的一刀彻底割断,拼死从无数藤条般阻截的铜墙铁壁中挣脱不出。耳膜像是破裂了,懵懂了,他竭力嘶喊却听不到她的回应,只能远远看她坠落,看她下沉,看她慢慢离他而去,慢慢消失在这世界。
以为对她的威胁,以为张澤霖对她的伤害,以为她的不哭闹和温和已是对他的顺从,他却为何偏偏领会不到她醒来后一次次微笑背后的沉寂等待,她回谭家时明明对丫环说过,以后的时日当她去了南洋,她听到张澤霖娶亲时明明是笑着对他流泪,她尽心尽力为槿芝操办嫁妆分明是在为自己出嫁而精挑细选,她想过绝食,想过死掉,他却想不到她会选择今天,选择令他绝望令他苍白无力的这种方式,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船停滞江面,扑扑瞬间跃下几十个黑衣影子,却有一个形如自己,形如甲板上的她,隔着凛冽的秋雨远望,他内心一震,匆忙下令人手准备船只,却已是来不及,跃下江水的人似乎空手而归,船鸣声俨然再次启奏,渐去渐远,渐去渐失,终消失于眼帘,消失于无际。
断肠日落千山暮1
婚宴没有因宛静突如其来的投江而刻意取消。
到达顺德府东平码头,冯槿芝找不到宛静的影子,方从众口一词的禀告中得知她自杀的死讯,瞧桃根泪雨直泻,呜咽不停,哭得眼睛红肿,嗓音嘶哑,她顿时脚腿瘫软,身子列颠不稳,被左右丫环搀扶着上了装扮招摇的轿车。
“谁都料想不到冯夫人会自尽当时风雨飘摇,没人注意她上了塔顶,听到扑通的落水声,大家才发现有异常。当时江面波浪滔天,水急湍流,下去了几十个人愣是找不到冯夫人的影子。当时亦不确定是谁,只感到是位女眷,寻来寻去才发现不是外人,是夫人的嫂子。”
“我们已经派了人去跟冯少帅报信,望夫人您节哀”
“推迟婚宴之事,我们联系不上元帅,所以取消不了,希望夫人您能坚持到典礼结束”
宛静
她思维不楚,意识不明,不知何时到了顺德进了张家,不知张家是层楼高起还是室宇精美,不知被谁人蒙上大红锦帕。她难以置信的思绪里装不下婚礼的爆竹鸣奏,怔怔呆呆的眼睛被一帘红色遮掩,随丫环的步子迈左出右,又不知是如何行完的大礼走进昏暗殷红的洞房。
空寂的房间时时传来陪嫁丫环隐忍垂泪的默默哭泣,她胆战心惊,不敢刻意去问刻意去猜,只能在慢慢长夜里去刻意等待那个可以让她片刻依偎的肩膀。
斜风细雨,萧条庭院,遍地紫薇朱槿花残。
孙铭传戎装未换,灰色浸湿,思索徘徊在孙家壁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