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后面的兴奋之词及时堵在心口。桃根只觉表小姐有救,不曾顾虑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人,前脚刚冲过门槛,便瞧见冯家少爷端坐在床边,紧皱眉宇,忧伤皑皑,左手与表小姐五指相扣,右手轻轻抚摸着表小姐面上的泪痕,她又不禁一怔,慌张退了出来。
冯梓钧意料不到此时有人敢擅闯进来,方才专注的深情一扫而光,重新挂上不苟言笑的冷,放开宛静,起身整了长褂便丢下床榻之人门外惊愕之人,踱步去了书房。
桃根又是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见到的是一抹假象,回身再瞧瞧拐角走廊略微背手的身影,脑袋顿时像一盆浆糊,糊里糊涂,越搅越不明白,只好犹犹豫豫走到床边,瞧见宛静眶子黑晕包裹红肿,嘴唇干裂紫色已显,又情不自禁地泛起了盈盈秋水,亦不敢大声喧张,跪到床边便对她小声耳语“表小姐,四少爷好像来了。”
他
见那垂落无力的手指张动了一下,桃根瞬间喜不胜收,携了冰冰的手,又道“我看到了,除了四少爷,还有五六个在冯家不曾见过的人,是刘局长领进门的,还很尊敬地称呼他叫张元帅。”
是他
她痛苦皱起眉头,软软的五指全搭在桃根手上,似乎竭尽全力要握住。桃根咬着嘴唇,坚定重复道“桃根没有骗你,是四少爷,我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表小姐,他肯定是来找你的。”
未等到她去顺德,所以他正大光明地来了。
她咳嗽两声,干枯的喉咙竭力吞咽,吃力的嗓子似乎有话要言,桃根翻出腰枕垫在床栏杆,又扶她靠稳,又激动不已地沏了杯温热茶水递到她唇边。她吞了一口呛了出来,又突地接连咳了好多声。
桃根轻柔抚了抚她的背,眼泪直掉,安慰她道“表小姐,你别着急,四少爷像是刚从顺德过来的,今天肯定不会走。待会儿桃根先给你熬点儿稀粥,你现在这副样子,不光是桃根看着心酸,四少爷见到了也会心疼的。”
她亦不是昔日的余宛静,她还会是他在乎的余宛静吗
已经干涸的泪水不知何时又被她含在眶子里,无力的一闭,两行透明丝线瞬间沿着憔悴的脸阔滑落下来。
桃根瞧见匆忙捏了袖管去拭擦,哽咽道“表小姐,你别哭,四少爷知道你被姑爷囚禁这里,不会置你不顾的。你不能再继续食不下咽了,只有养好了身子,你才能跟四少爷走。”
她勉强露出嘴边的褶皱,低头吞了几口茶水便伏在床帏一阵恶心呕吐,连续不断了四五次,她才倦怠地翻滚到床上,才开始大口喘息。
南北易帜,统一全国是冯希尧多年的夙愿。
当接到冯希尧的急电张澤霖愿意南北合并、共成一家、归顺定军,冯梓钧是八分怀疑二分反对的。通过这几次与张澤霖的交手,他决不相信对方是轻易诚服的人,无奈冯希尧对他言明时,又说道我已答应,他不日会来许昌,届时再行商。他亦未想到叔叔口中的不日不过是翌日。
许是她的原因,他对顺德之人未有一丝好感,特别是听说孙铭传一路同行,他更是心情郁郁,懒得面对,安排完警备部署,吩咐完下属随机应变,他便直接回了园子。
他放过了张澤霖,张澤霖倒惦记他。
刘伯宽过来找他,开口便道“钧少爷,元帅请您过去一趟,您也知道这国家大事,没有您,元帅做不了主。”他罢手拒绝说“元帅知道我的想法,去与不去皆是一样。”刘伯宽又道“不止是元帅,张澤霖也想见见您,他说是专门慕名而来,若是你不肯赏脸,他便亲自来沁园请您。”
只是听说张澤霖与自己年纪相仿,相貌不差,其它的,他倒从未在意,这会儿听对方非要见过自己方肯罢休,他不觉吃惊,思忖片刻,便去卧房换了套正规衣裳,唤了刘伯宽带路。不巧偏遇上桃根端了清汤,望过他一眼顿时神色慌张,鬼鬼祟祟地躲进了客房,又把门帘掩上。他想过去端详端详,这方却被刘伯宽紧急催促,亦不好对她再有所顾念,只好作罢。
梨花落尽染秋色26
待人接物常在前院的会客室,冯希尧此次出乎意表安排在了后院的别墅书房。
书房的摆设除了珍世古董国外设计的枪支汽车模型便没了其它,干净,清透,再有窗棂外凉凉的风吹进带来初秋的桂花香气,清新,怡然,似乎此时的国家大事也变成了一方相知的笑谈。
冯梓钧未踏进门子便远远听到叔叔的一阵阵爽朗笑声,里面之人似乎相见恨晚,聊得相当投机,再仔细清辩,也不过是你一句赞词我一句虚谦,多是恭维叔叔陈年旧勇之类。待默声到了门口,见到腰圆背厚的叔叔,一身宽大松绸锦缎料子大褂,摸着八字胡须,悠然地指着最得意最喜爱的战斗汽车说道“这东西可是我亲手设计,专门请南洋的师傅打造,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东西。”另一人背对自己,来回把玩模型,清朗的嗓音说道“依目前制造技术来看,怕是全国也找不出这款真实的东西来,南方缺铁矿石山,炼钢的技术,若是南北成了一家,冯叔叔这款模型何必远赴南洋,只要跨过枝江,便有了找落,以后何止是模型,真枪实弹也能给造出来了。”他心下不由一凉,觉得欲面对的人已不止印象中的不肯服输,还隐隐带着几分暗度陈仓的姿态。
当然这种思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