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手一阵紧缩。
蒙德拉皱眉道“痛。”
他的声音不大,却将海登的神智换了回来。他这才记起自己仍然抓着蒙德拉的手。
“抱歉。”海登看着掌中那只被捏得发白又迅速变红的手,抬手轻轻地搓揉着。
蒙德拉歪头道“不要难过。”
海登手微微一顿,垂了下来。
难过
是的。他很难过。
以为能够与父亲重逢,却换来他的噩耗。以为能够从父亲私奔恋人的身上得到关于父亲的消息,但他忽然化作了粉末。以为找到了杀父亲的凶手,可是她也死了。
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得没有时间思考和适应。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变成了枷锁。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尽情地嚎啕和发泄。可是他做不到。即使内心因痛苦而血流成河,他的眼泪依旧被紧锁在眼眶里。
帝国元帅四个字是深入骨髓的荣耀,也是深入骨髓的使命。它约束着他的所有情绪,因为他怕情绪一旦发泄,就像决堤的洪流,再也堵不上缺口。
海登深深地吸了口气,冲蒙德拉扬了扬嘴唇道“我没事。”
蒙德拉道“不想笑就别笑。”
海登垂眸道“好。”即便如此,他的嘴角依旧淡淡地、习惯性地上扬着。
天空传来若有似无的吟唱声,如轻柔的风,如飘忽的云,又如神圣的光。
男人轻手轻脚地放下桃乐丝那半截的尸体,蹦起来道“是他们是他们杀死桃乐丝的”他拔腿朝旦斯城的方向冲去。
他跑得那样快,那样急,好像从哪里借来了力气,冲出十几步才摔倒,但很快他又爬了起来,继续往前跑。
海登嘴角的弧度不见了,脸色空前凝重。
蒙德拉拉着他的衣袖,“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海登低头望着他。
即使被揭穿了性别,他依旧做着女孩子的打扮,穿着那条他送的蓬蓬裙,头发经过这阵子的蓄养已经到了肩膀,刘海盖住耳朵,看上去乖巧又可爱。
这样的打扮到底比男孩子赏心悦目。
因为这份私心,所以海登并没有主动提出让他改变装扮的提议,两个人就这样一个故意忽略一个压根没想的情况下,继续保持着表面上男女同行的假象。
可是现在,这个假象挡不住“莫妮卡”男人的本性。在这样危险的时刻,“莫妮卡”做的第一选择并不是躲在他的身后寻求他的保护,而是愿意站在他的面前抵抗危险。如果他还是女性的话,也许自己会被深深地感动。毕竟,在他认识的女人中,只有奥利维亚有这样的魄力和勇气。他必须要承认,尽管他对奥利维亚没有任何超脱师生情分的感情存在,但是她是他最欣赏的女性,身上拥有连大多数男性都望尘莫及的果断和刚强。他曾经想过自己心目中完美女性的标准
美丽,这点毫无疑问。智慧,并不是张扬的聪明,而是含蓄的聪慧。温柔,让他在疲倦的时候,可以找到让心灵平静的港湾。坚强,他愿意让她依靠,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但他要守护的不止是爱人,还有帝国,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陪伴在自己爱人的身边,所以他希望她能够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坚强地生活。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够吸引住自己的目光,在任何时候任何人群中,自己都能第一眼看到他。
他在女性中流连忘返,一是因为寂寞,军旅的生涯太过单调,以至于每次回帝都都让他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五六份过的冲动。二是因为寂寞,这种寂寞是心灵上的空虚。即使他和母亲的关系十分亲密,但父亲离开之后,他变成了一家之主,必须支撑起家和母亲,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像孩子一样向母亲倾诉了,他更习惯于成为能够让母亲依靠的男人的存在,但在内心深处,他希望有一个可以让他肆无忌惮抱怨和倾诉的人。
如果
他望着蒙德拉的目光深邃而复杂。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以为他真的找到这样一位伴侣了。
可惜。
终究是差了一点。
而且是该死的最重要的一点
“心情不好的话,也许说出来会好受一点。”蒙德拉从他闪烁的目光中努力分辨着他此刻的心情。
海登收敛心思,叹气道“遇到老对头了。”
蒙德拉道“光明神会”
海登讶异道“你知道”他警觉起来。看起来,他对他了解得很多,连最近帝国和光明神会交恶都一清二楚,但是自己对他的了解就太少了。他只知道他叫莫妮卡不,可能连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你真的是莫妮卡”海登知道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好时间,但嘴巴仍是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蒙德拉脑袋不由自主地歪向一边,“你是说古拉巴家族”
海登听他唤古拉巴家族时的陌生语气,心里打了个突,“不是”
蒙德拉摇头道“不是。”
海登眸色一沉,道“你究竟是谁”
蒙德拉歪着的脑袋从这边歪到那边,皱眉头,神色苦恼,“很重要吗”
海登反问道“你觉得不重要”
“你叫不叫海登,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正如他师父为了省事,直接把自己的姓氏给了自己当做名字,他也不觉得不好,最多有些小小的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