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诧异。
他脸上的笑,逐渐隐去,继而淡淡地说,“人生志向。”
话题在这里,戛然而止。
我俩面对面站着,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小桐。”
刘启一边叫我,一边从那头迎面赶来。
“哎”我兴高采烈地应着他。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竟然有一种被解脱的感觉。
刘启看到我身边的慕承和,很尊敬地了声“慕老师。”
慕承和微笑地点点头,然后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随后,刘启替我把树丛里的行李箱提了出来,还禁不住问我“你是怎么让它跑到那里面去的”
“我先想的是,要是你不来接我,我就把它藏在里面,等你晚上来拿。”
“不会吧,你真这么想。”
“当然。”我扬起下巴说。
跟刘启说话,和在那个人面前完全不一样。哪怕是撒谎,也是这般简单。但是慕承和不同,我表面上的任何的掩饰,在他眼中似乎都是多余的。
“薛桐。”刘启的声音拉回了我漂浮的思绪。
“嗯”
他示意了下我的额头。我顺着他的眼神,摸了下我额前的刘海,然后触到头发上悬着的异物。我拿下来一看,发现是一片叶子。小小的,墨绿色的,万年青的叶子。
叶子尖端的边缘,略微泛黄,所以有点卷曲了。
原来,刚才他只是想要替我拿掉它。
我觉得,慕承和对于我而言,有一种既敬畏又迷恋的感觉。
只是,从今往后,我不再需要了。
考完后的第三天,我上了往b市的长途车。
妈妈他们监狱离市区不远,本来单位给她在市区长租了一个三居室的房子。她平时嫌它离监狱远,很少去,就在单位宿舍住。那宿舍其实就是一个筒子楼,厕所和浴室都是公用的,吃饭只能在食堂解决。
我来这里之后,一切都觉得不方便,还不如我们学校。
于是,她跟着我一起住回城里。
搬东西的时候,来了妈妈的好几个同事一起帮忙,其中有个五十来岁的伯伯特别热情,那个年轻的小司机一直笑嘻嘻地叫他“陈政委”。
自从上次和她在墓地吵架之后,我对“陈”这个词敏感极了,斜眼打量了那个“陈政委”很多次。
他个子不高,瘦瘦的,穿着一件藏蓝色的棉警服,显得很黑。人倒是对我和善,就是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总是板着个脸,和爸爸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后来,他似乎察觉我审视的目光,也频频看我。而妈妈只字未提。
睡觉前,我再也忍不住,率先问“这个男人就是你说的那个么”
妈妈疑惑“你在说什么呢这个那个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就是那个陈什么的,今天帮你搬东西的”
她听了之后,哧地乐了,“你最近脑瓜子都在想什么呢但凡是姓陈的,你都怀疑啊。什么陈什么,有没有礼貌。人家这个陈伯伯是我们单位的政委,不是上次我”她敛色,顿了下,“不是上次我给你提的那个。”
“哦。”我答,“谁叫你不说清楚。”
“对了,他女儿也读大四,下个星期考完研究生考试就过来陪他过年。你们到时候也可以做个伴儿。”
“哦。”
“他说他女儿内向,不喜欢和人接近,怕你们谈不拢。我就说你从小性格好,和谁都能玩儿到一块去。我可是夸了海口了,你别拆我台啊。”
过了一会儿,我意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妈,这个陈伯伯,是已婚还是离异”
妈妈来气了,“我说薛桐,你管起我来,比我管你还严啊”
我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我渐渐长大了,还是由于现在我们母女难得聚在一起,我们的关系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我从未独自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拿着地图走街串巷地晃悠过,开始还觉得不习惯,过了几天之后开始爱上这种感觉。
陈伯伯的女儿是在第二个星期到这里的。
她叫陈妍,是个异常秀气的女孩儿,皮肤极白。
“你学什么专业的”我问。
“法律。”
“哇,这个专业好。”
“你呢”陈妍问。
“英语。”
“英语也好啊,至少去考研,英语这课可以拉很多分。你怎么不试一试”
“我不喜欢继续念书了。”我说,“而且念书有什么好,又不能挣钱。”
如老妈所愿,我和陈妍真的成了好朋友。
等熟识了之后,我才发现,沉默寡言只是在她外面的表象而已,私底下,仍然和普通女生一样叽叽喳喳的,而且爱八卦,好奇心强。
有一次在说到老妈单位时候,我惊讶“他们监狱里关的是男犯”
“是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陈妍更吃惊。
“我妈从来不和我说工作上的事情,我只知道她以前是女子监狱的,而且那些同事也基本上是女的,我就以为这个也是女犯监狱。所以我那天看到那么多男警察我还纳闷呢。”
“又不是女的只能管女犯。在男子监狱,女警只是不能代班和进监舍而已。”她显然比我懂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