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柏啸青跑到阮娃对面,把小包裹塞到他手里,“我听说,你总在宫里受欺负,还是不要再待下去了用这点钱准价赎了身,再到外面做点小买卖什麽的”
阮娃抬起眸子,眼神怨毒锐利地望向柏啸青,慢慢扯下包住口鼻的粗布。
因为长年营养不良,阮娃生得又瘦又小,脸颊下颔尖削。他原本就面目姣好,再加上净了身,望去就像个秀致漂亮的女孩子。
“我不要你可怜。”阮娃看了他一阵子後,冷冷垂下眼帘,“把你的钱拿走”
他声音清亮尖细,越发像女孩子。
“阮娃我是为你好。”柏啸青咬了咬下唇,“不要再跟我闹,争那口闲气。”
“我闹我争闲气”阮娃忽然激动起来,伸出手,一把抓住柏啸青的衣襟,仰头看他,“你已经长得这麽高了可是我,我比你还大上两岁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麽过来的你那个娘娘,就是想整死我幸亏我算机灵,这些年都躲了过去可这宫里,没人不把我当烂泥,踩在脚下拼命作践”
“所以,我才让你走啊。”柏啸青低下头,做了错事般低声道。
“柏啸青,你要真心把我当兄弟,为我好,就离了那妖婆子,跟我一起离开这皇宫。”阮娃勾起唇角,像蛇般盯著他,笑得尖刻,“你倒是肯不肯”
柏啸青别过眼去“娘娘待我恩重如山,而且对我寄予厚望我不能。”
“我就知道所以,你也别再说那些劝我的话。我烂命一条,又男不男女不女的,死哪儿不是死我还就乐意,留在这宫里死了。”
阮娃慢慢松开柏啸青的衣襟,扭头就走。
柏啸青急忙一把抓住他细瘦的胳膊,将装了金子的小包裹塞到他手里“钱你先拿著走不走的,你自己再想想。”
阮娃转过眼看他,眼眶慢慢变得通红。他怔忡片刻後,手臂忽然一挥,将那个小包裹用力扔掉,哽咽著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狗屁娘娘她比谁都来得重要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你”
说完,阮娃用袖子抹著眼泪,快步走到架子车跟前,推著车进了香坊。
柏啸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到阮娃扔掉的小包裹跟前,把它拾起来,拍拍灰,放入怀中,发起了愣。
直至一个故作老成的清澈童音将他惊醒“潜芝。”
潜芝,是大学士苏亢,给柏啸青取的字。
柏啸青扭过头,看到八岁的周元渭装束整齐,捏著小鼻子站在他面前,身後跟著几个太监宫女,不由一惊“殿下怎麽来了”
“咳咳,我有要事要跟潜芝商议,你们先避避。”元渭板著小脸,严肃地朝身边几个太监宫女挥手。
太监宫女们躬躬身子,退到距他们十五步开外,背朝他们。
“亲亲潜芝我午睡起来没见著你,急死我了,就立即出来找你”元渭一背对著人,立刻像八爪鱼般趴在柏啸青身上,亲了他满脸口水,小声道,“你放心,母妃忙著呢,太监宫女又都得了我的好处,她绝对不会知道这里好臭,你怎麽散步到这里了快跟我回剪风院,我们斗蛐蛐玩去”
“好、好。”柏啸青笑著应他,牵过他的小手,“不过,那个什麽亲亲潜芝是从哪里学的混账话以後不要提了。”
“嘿嘿这是龚侍卫跟洗扫小兰说的话,他总叫她亲亲小兰。放心,我当然知道这是混账话,所以绝对不会在人前说。”元渭又亲亲他的脸,悄声道,“我只说给你听。”
元渭还是男女莫辨的岁数,容颜殊丽,眉眼微微上挑,一对眼珠异常灵动狡黠,活似了姜贵妃。
柏啸青被他这麽靠近,又亲又摸的,竟红了脸,胸中有如小鹿乱撞。
他清咳几声,掩饰地牵了元渭的手往前走“殿下不要总想著玩,书和武功也不能荒废了”
“不是说过了,没人知道的时候,叫我小渭”
谁也没发觉,阮娃就站在香坊门口,望著他们的背影远去。
目光的怨毒不甘,越来越强烈逼人。
回到剪风院,元渭立即颠颠地找出装著蛐蛐的紫金罐子,和柏啸青来到鸟语花香的院内小花园,
四处春光明媚,和风徐徐。元渭把蛐蛐罐子放在石桌上,打开盖,然後将中间的金丝横隔抽出来,用草杆撩拨。
两只肥壮乌黑的蛐蛐互相用触角探了探,很快进入状态,开始撕咬。
元渭趴在石桌沿,一边看,一边投入的拍手叫好。柏啸青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宠溺地望著他微笑。
两只蛐蛐正斗至酣处,有宫女走过来传话“柏公子,娘娘有事找您。”
“好,我马上去。”柏啸青连忙站起身,又望著元渭道,“殿下玩归玩,别忘了今天的功课,老师要查的。”
“行了行了,你既然不在,我玩起来又有什麽兴头儿。”元渭扁了扁小嘴,开始收拾蛐蛐罐,满脸失望,“我这就回房做功课。”
柏啸青一笑,转身步出小花园,朝姜贵妃所在,添香阁的方向走去。
他是看著元渭大起来的。表面上虽为主仆,实际情同手足。
元渭自幼就跟柏啸青厮缠胡闹惯了,什麽都不忌讳。元渭生在帝王家,和他真正的父母兄弟,感情反而要来得生分。
柏啸青来到添香阁正厅,看到姜贵妃一身杏黄碎金缎子袍,云鬓高束,娇躯斜斜倚在垫了软垫的梨木椅上,身边只侍候著一个惯用的宫女,正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