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他收到顾文怀一封不伦不类的电邮,说寄了些信托文件给他,要他签署。欧维此等机灵,又如此了解老友,一下便猜到事出又因。本来还在加拿大的他,忐忑之下,放下手上的功夫马上赶回来。侦探即是侦探,也没花一分时间,一下机便往医院跑来,然而心底却一路希望,这一次,他猜错了。
他一句话也没对高胜寒说,目光不自主地往窗内望,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已握成拳头。
穿上罩衫,步入房内之际,心跳竟不受控地加速。
这幅景象,自认识顾文怀以来,是一直存在的恐惧,如今,竟活现眼前。
他的好朋友,了无生息地躺在病床上,一头黑发。
又咬咬牙,轻步走到床边,神情复杂的看了顾文怀一阵,忽然高声大喊。
“顾文怀,你马上给我醒来我为了赶回来在那边丢了一笔大生意,还得买了超贵的机票,我要你赔的还有,你用了人家医院很多血,这样带著进棺材也太浪费了吧”
他想了片刻,继续高声喊道,“你那个宝贝老婆说不定要坐牢了你以为你真的是不死超人,死忍著就没人知现在全世界都在说她,勾搭男星谋害亲夫尤其是你那个好弟弟,惟恐天下不乱你这下可好了,拍拍屁股走人,你问问自己,跟她结婚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他透过气,又要开始喊,却见高胜寒和吕曼玲一起走进。
高胜寒更一手扯著他,“欧维,你疯了这么大声吼他,快出来”
欧维动也不动,更大声喊道,“你这么紧张做给谁看怕坐牢你要是真的关心他,他就不会这样我不是花了一个下午同你讲,就算你不爱他,就算你没心没肺,你也别折磨他啊你当我欧维是讲废话的喜欢就牵牵手,不喜欢就踹两脚,他是你老公,不是垃圾”
高胜寒咬著唇,垂下头,眼泪滴滴落下。
吕曼玲也有点失措,在医院里她最怕就是见到家庭纠纷,如今竟无端冒出这个骂人不口软的男人,她更是无所适从。
“欧先生,你不是亲属,本来不能进来的。请你控制一下情绪,否则你必须立刻离开。”
欧维不屑的冷哼一声,“亲属就是你口中那些所谓亲属把他害成这样的你们这些医生就只会读死书,这世上有很多事是要用眼睛看,用脑袋想的明白吗”
吕曼玲无所适从,不免慨叹。去年周顺雅发了疯的要扼死顾文怀的情景犹在眼前,第二天,他便奄奄一息被送进来。那时她就知道,他是个很不快乐的人。与罗医生一样,她很后悔当时没尽力帮助他。
此时罗医生和一名护士亦已闻声而进,即时要求所有人离开。
欧维回首,再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面上纵然冷酷不改,心里却已流下男儿泪。
也许,这将是最后一面的缘分了。
“你老婆老妈老爸老什么的你自己起来搞定你死后这些飞禽走兽与我没任何关系,我一概不理”
他吼道两声,一手扯下罩衣,阔步而出。
吕曼玲揽著泣不成声的高胜寒,细声安慰,目光不由自主地跟著那个浑身神秘感的男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昏睡的人似乎没醒来的意愿。病况不见起色,众人纵没说出口,但心思已被某种可能性占据。再加上欧维无端跑来咆哮一番,众人内心更是难过,看着顾文怀的生命无声流逝,束手无策。
谁料,四个小时后,顾文怀竟要苏醒了。
高胜寒一张又笑又哭的脸,呆立窗前,眼睁睁地看着医护人员出出入入。
高卓明和莫玉莲高兴不已,急不及待让丽莎载他们到医院。
但除了一直未离开的高胜寒,第一个来到顾文怀病房的人竟是欧维。原来,他一直亦没离开过医院。
他一进深切治疗部即与吕曼玲碰过正著。
“醒了真的醒了”
吕曼玲笑得灿烂,点点头,“验血报告也回来了,情况已稳定。”
欧维扁著头,不禁露齿而笑,“我就知道他这个人,一点儿放不下都不会走的。”
吕曼玲出神的看着他,男人面上的笑容与气质似乎自相矛盾,却又莫名动人。
“欧先生,你刚才是故意乱说话刺激他的,是不是”
瞬间,欧维又回复了一向的酷态,“刺激他我认,可我没乱说话他那些所谓亲人那个不是拿了心肝当狗肺的”
吕曼玲微笑道,“他有你这样一个好知己已很难得了。”
欧维双手插袋,把目光放到远处。对于这种感性的对话,他从来毫无应变能力。
吕曼玲识趣地撇开话题,“我可以带你进去,相信他也很想见到你,不过他刚醒来,不宜说太多话。”
欧维淡淡的说了句多谢,竟自顾自一派潇洒地往病房走去,好像是他做带路的。
吕曼玲跟在后面不禁失笑,对眼前的人却愈感兴趣。
他们进来时,高胜寒正站在病房门前犹豫,向门内瞧了两眼,又低下头。
“顾太太,欧先生来看顾先生了,你也一起进去吧,他一定很高兴见到你们。”
吕曼玲趁机欲带高胜寒一块儿进房,那边欧维却二话不说如一直箭一样冲了进去,然后在背后把门关在高胜寒面前。
吕曼玲无奈,尴尬的看了一眼高胜寒。
高胜寒眼巴巴地盯着眼前紧闭的门,黯然道,“我不进去了,他醒了就好。”
吕曼玲以为她便要离开,谁知她默默垂著头,又坐回长凳上,竟似习惯成自然。
房内,欧维缓步走近病床,见那人原本插著的呼吸管已除去,但仍紧闭双眼。
他有一霎的心慌,站在床沿,细声唤道,“喂,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