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仔十分卖力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不就对了?”阿应拍拍他的脸,狞笑着对所有人道,“龙哥供你们吃喝,供你们逛窑子,谁他妈的忘恩负义背后说他坏话,我他妈一颗一颗抠了谁的眼珠子!”
……
青龙独自开车回家,载上了小六一去医院——昨晚小六一趴在他身上一直嘟哝着牙疼。
他把小六一拎进了牙科室,医生跟兽医一般娴熟又淡定地拗开了那口专咬人的小老虎牙,给青龙看,“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能每天都给他吃蛋糕,你看这个牙蛀的。”
“要拔吗?”
“要拔。”
小六一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医生拿着钳子走近,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青龙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偷偷堵住耳朵,果然下一秒小六一嗷地嚎出了声!
回家的路上他都不肯理青龙,捂着肿肿的腮帮子,缩在座椅里一言不发。青龙一边转方向盘一边跟他说,“回家要好好刷牙,蛋糕以后不能每天吃了,一个礼拜吃一次好不好?”
“哼!”
还会哼?青龙瞥了他一眼。小六一嘟哝着嘴含含糊糊地说,“唔噜噜噜噜。”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唔噜噜噜噜!”
“是医生说你不能每天吃,又不是我。”
“唔噜噜……”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回了家。小满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一个玩偶发呆,看见他们回来,很开心,但不敢站起来——她第一次来月事,还不习惯那种感觉。小六一炮弹一般弹到她身上,先给她看自己肿起来的嘴,然后说,“唔噜噜噜。”
“拔了两颗牙哦,给我看看。”小满软软地说。
“唔噜!”
“不疼不疼,痛痛飞。”小满把自己的玩偶给他,“给你玩这个。”
两个孩子在沙发上亲昵地玩成一团。女佣在一旁看得很感慨,“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啊,少爷。你看小少爷叽里咕噜说的什么,只有小姐才听得懂。”
青龙对她道,“让张叔把杂物间那张折叠床搬到我房间里,你去铺床被褥。”
“好,少爷。”
“唔噜噜噜噜?”小六一听到这句,抬头瞪了眼。
“你自己有床不好吗?”青龙回道。
“唔噜噜噜噜!”
“我不跟你睡,你重死了。”
“唔噜!”
……
晚上小六一就很委屈地睡在自己的那张小折叠床上。他从小住在破屋子里,都是跟姐姐挤着睡,突然间被告知不能跟姐姐一起睡了,好吧那还能睡大哥哥吧,第二天大哥哥也不让睡了,顿时落入被抛弃的孤苦境地。嘴巴也还肿着,拔了牙的地方隐隐作痛,虽然远远没有以前挨打痛,但第一次尝到了被大哥哥“背叛”的滋味,伤心死了。
“你都十岁了,是大男孩了,大男孩要自己睡。”青龙一边哄他一边将放在枕头上的木偶娃娃塞进他怀里,让他抱着睡。
青龙这时才发现这只木偶是小满的那只——想来小六一自己那只已经被拆得不成样子了。他这段时间看出来了,姐姐有任何好东西,好吃的、好玩的,都是毫无条件地让给弟弟,不管自己有多喜欢。而弟弟是个护姐狂魔,除了青龙和家里的女佣,任何人靠近他姐姐他都会挡在前面,龇出小獠牙。
青龙自己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有点羡慕他们这般友爱。不过想一想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应,还是笑了——少年时他们结伴出去打架,阿应挡在他面前恶狠狠的样子,不也跟这只小老虎一样?
他跟阿应在同一条街上长大,性情虽南辕北辙,兄弟感情却一直很深。阿应敬他是兄长,只听他的话。他们唯一一次反目是在一年多前:他父亲建立了骁骑堂,他不让阿应拜堂入帮,因为“一日入江湖,终生不得出。你还有你爸的纹身店要看顾。”阿应不甘只做一辈子纹身师傅,于是背着他找了葛叔,由葛叔“引荐”磕头入帮。他气愤不已,差点跟阿应绝交。
最后当然还是被阿应嬉皮笑脸地哄回来了,阿应再三向他保证“就算入帮也只听你的话,绝不乱来”,还硬拉着他结拜了金兰兄弟,指天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青龙给小六一掖好了被子,心里盘算着还是多叫阿应来家里玩玩,跟小弟小妹熟悉熟悉,也算是阿应的弟妹了。
对大人来说,这个时间还早。他没有睡意,靠坐在床头依旧看着账本。小六一抛开被子偷偷地看他。
“睡觉。”他温和地说。小六一又将被子捂回去了,装模作样地闭上眼。
青龙翻了一页账单,心里很安宁。他从小没有养过小动物,现在觉得自己养得还不赖。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女佣在外说有他的电话。青龙下床出去接了电话,阿应在那头急促地道,“青龙,出事了!你快来春华会所玫瑰号房间!”
青龙放下电话,刚走出一步就发现自己腿上挂了个东西——是穿着小裤衩光着脚的小六一。
“我有急事要出去,你快回去睡觉。”
“唔噜噜?”
“没什么,你先睡吧。”青龙心里焦急,对他的动作也略微粗鲁了一些——将他强行从自己腿上剥了下来,抱着他快步地塞回床里。小六一团在被子里眼巴巴地看着他,青龙头也没回地关上卧室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