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师爷道“按我朝律法,四月一日至七月三十日乃是农忙时期,衙门不受理户婚、田地等细故,只受理重情大案。”
陶墨皱了皱眉。
金师爷道“何况当时东家并不在衙门,于是我自作主张,以这一条将他们的状纸驳了回去。”
陶墨见他神情略带不安,问道“那又出了何事”
崔炯道“那杨柳氏见衙门不受理细故,把心一横,竟投了井”
陶墨“啊”得一声惊叫起来。
金师爷忙道“幸好旁人发现救起,只是伤了脑袋,并无大碍。”
陶墨这才放下心来,“何苦如此等过了七月三十日再告也不迟啊。”
金师爷道“只因那杨天远看中一户人家的闺女,用邹琼的嫁妆许诺为聘礼,定的婚期正是七月初三。而邹琼的夫婿刘保又屡次逼迫她们母女出面,索要嫁妆,甚至扬言若是杨天远不交出嫁妆,他便要索还聘礼。”
陶墨听得直摇头,“杨天远与刘保都很可恶。杨柳氏母女却很可怜。”
金师爷道“东家意欲如何”
陶墨道“我想我朝律法之所以不在农忙时节接过细故案子,乃是怕百姓不能专心于农忙。但是如杨柳氏母女这般遭遇,又如何能专心他事杨柳氏投井能救一次,却不能救一世。若要救她,还需早日将案子理清。我既然答应皇上要好好治理谈阳县,便一定要做到”
“皇上”
金师爷与崔炯齐声惊呼。
陶墨挠头道“此事说完话长,我们还是先说说杨柳氏吧。”
金师爷道“东家若是决定受理此案,我建议东家宜快不宜慢,宜早不宜迟,宜静不宜闹。”
崔炯一言概括道“师爷是说偷偷地审”
金师爷道“正是。东家虽然出于一片好心,但难保不会有人拿着我朝律法大做文章,因此,我们便要赶在他们做出文章之前,将此案摆平。”
崔炯感到金师爷说完之后不着痕迹地看了自己一眼,心里立即敞亮,知道他口中的那个“有人”正包括了自己。他忙道“金师爷所言甚是。虽说谈阳县如今风调雨顺,县衙上下一心,但难保不会有什么意料不到的意外发生,所以大人还是速战速决为上。”
陶墨见两人都如此说,当下便将此事定了下来。他心中记着顾射说过戌时来接他,因此简略地问了几句公务,便匆匆告辞出来。
桑小土果然驾着马车等在门口。
上马车回顾府,发现顾射竟在等饭。
陶墨又是心疼又是过意不去,道“天色不早,何必空腹等我”
顾射懒洋洋道“谁说我是空腹”
陶墨这才瞄到他面前有一盘少了一块的点心,“其实,你若是饿了,先吃便是。”
顾射夹了一块红烧肉在他的碗里,道“我成亲不是为了一个人用膳。”
陶墨闻着肉香,心里头甜滋滋的,连一回县衙就遇到棘手案子的纠结也被抛诸脑后。
用完膳,两人之间摆上棋盘。
陶墨不由自主地说起那桩案子来,然后眼巴巴地等着顾射的意见。
顾射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似乎对旁事全然不理。
陶墨见他不语,略感不安,问道“这样做是否不妥”
“哪里不妥”顾射问道。
陶墨说不上来,好半晌才道“朝廷原本定下农忙时节不得接细故之类的案子,我这样做与朝廷律法不符。”
顾射道“那又如何”
“这”陶墨语塞。他若是知道那又如何,便不会做如此决定。
顾射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心中有何想法但说无妨,不必顾忌。反正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有写休书的打算。”
陶墨脸上一红,轻声道“我只是见你适才不曾开口,以为有所不当。”
顾射淡然道“你又不曾闯祸,也不曾遇到难关,我何必开口”
陶墨举着黑子的手顿时顿在半空中。
顾射见他直盯盯地望着自己,一动不动,便抓着他的手抖了抖。
陶墨手指一松,黑子啪得落在棋盘上。
顾射自顾自地继续下棋。
“我之所以想当个好官,除了完成父亲遗愿之外,也为了自己。我不想这世上再有人遇到我这般的不幸事。但是我现在想清楚了,其实真正不幸的是我父亲。他一生积善无数,却偏偏有我这样的儿子。”陶墨顿了顿,双眼紧紧地盯着顾射道,“我是幸运的。因为有他这样的父亲,还有你为终身伴侣”
顾射扬眉,“难道你现在才发现”
“呃。”陶墨向来不太灵光的脑袋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道,“我只是,认识得更深刻了。”
顾射道“逢迎拍马。”
陶墨道“肺腑之言。”
“纵然如此,”顾射手指指着棋盘道,“我也不会放水的。”
“这是自然。”陶墨笑呵呵地拿起一颗黑子,正要下,就发现棋盘上的局势已经风云变幻,不是他之前看到的局面了,“这,这颗棋我几时下的”
顾射道“刚刚。”
陶墨想起自己丢下的那颗子,冷汗顿时淌下来了。
顾射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