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以为如顾射这样淡漠人定然不喜与人接触,不想他竟不排斥自己。
陶墨下马车,直奔厅堂。
顾射果然在堂中等他。
顾小甲见陶墨兴冲冲地走进来,屁股坐下就准备动筷,忍不住道“手。”
陶墨手停在半空,茫然地看着他。
顾小甲道“翻过来。”
陶墨乖乖地翻过手掌,掌心片黑乎乎墨汁印。他愣,耳根微微发红,适才直注意手背,不曾注意掌心竟沾了墨汁。
顾小甲很快端来清水和皂角给他洗手。
陶墨感觉顾射目光直黏在自己身上,不由阵紧张,洗了几遍,手上还有淡淡墨痕。
“明日就好了。”顾射道。
“嗯。”陶墨胡乱地点点头,飞速将手擦干。
终于可以动筷。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陶墨发现今天红烧肉竟然在自己面前。他悄悄看了顾射眼。
顾射淡然回望。
“谢谢。”他低声道。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这句话说得不该。万这盘红烧肉并不是故意这样放,自己岂非显得太过自作多情
幸好顾射并未深究,只是淡淡道“食不言。”
陶墨低头吃饭。
饭桌很静。
陶墨已经习惯小口吃饭,细嚼慢咽了。顾射吃饭基本没有声音,神情也是淡淡,基本桌菜他每道都是浅尝辄止,看不出喜恶。他观察了好久,也看不出顾射爱好。
用完膳,顾小甲照例摆好棋盘。
陶墨先落子。
顾射把玩棋子,倒不急着下,慢悠悠地问道“字练得如何”
陶墨有种被夫子询问功课之感,偏偏这个夫子与往常夫子都不同,让他压力倍增。他低声道“只练了五十张,写得不好。”
顾射眼中闪过淡淡讶异,随即道“下次将练好字带来。”
顾小甲瞪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眼前这个人明明长着公子脸穿着公子衣,举手投足也都是公子风采,可为何他觉得此人如此陌生他虽然没见过陶墨写字,但他被暗讽为谈阳县第目不识丁县令并不是没缘由。这样个人字,他光是想象,便觉得不堪入目。没想到眼界极高公子竟会主动要看,这莫非是情人眼底出西施
顾小甲被自己脑海中下意识闪过想法惊呆了。
陶墨
公子
这如何可能
他拍着胸膛,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公子对陶墨只是时兴趣,觉得他投了缘,与西施毫无关系,情人就更不必说他接受顾射对陶墨另眼相看是回事,情之所钟就是另回事了。在他心中,顾射这样人便应当匹配公主这样金枝玉叶,或是如卓文君这般才华出众奇女,再不济,好歹也是个容貌出众绝世佳人。这陶墨无论哪样都差太远了。
郝果子见顾小甲站在旁自顾自地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好奇地拍他肩膀道“你在想什么”
顾小甲吓了跳,见是他,狠狠瞪他眼,“你做什么”
“我是问你做什么”郝果子道,“还不走”
“走走走,走什么走”顾小甲猛然上前步,站在棋盘旁边,炯炯有神地盯着陶墨瞧。
陶墨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尴尬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顾小甲道,“你只管下棋就是。管脸上有什么做什么又不是女人,脸好不好看有什么打紧”
陶墨被他阵抢白弄得更加莫名其妙,只好低头继续下棋。
郝果子用手肘狠狠撞了他下,想拉他出去。
但顾小甲就是死活不肯移动半步。
两人用力拉扯。
郝果子见顾小甲痛得双眼含泪,下意识放手。顾小甲个没站稳,整个人扑在棋盘上。
幸亏还没下几步,只是撞得茶几猛烈晃动了下。
“你没事吧”陶墨忙起身扶他。
“没事。”顾小甲垂着头,不敢看顾射脸色。
陶墨打圆场道“不打紧,这几步我都还记得。”他弯腰拾起棋子,重新摆好棋盘。
顾小甲偷偷看顾射,见他脸莫测高深,心里直打鼓。
陶墨看着手里拿着白子迟迟不落顾射,小声提醒道“该你了。”
顾射将子放回棋碗,道“你先回去吧。”
陶墨心头升起股淡淡失落,勉强笑道“好。你早点休息。”他起身看了眼顾小甲。
此时此刻,顾小甲到不希望陶墨走了。他有种预感,这次下场会比睡厨房更凄惨。
等陶墨与郝果子脚步声走远,顾射轻轻地敲了敲茶几,“什么事”
顾小甲装孙子,垂头丧气道“我是不小心。”
顾射敲茶几力道重。
顾小甲身体跟着跳。
顾射没说话,但无形压力几乎将顾小甲压得喘不过气。
“我,我只是嫉妒公子对陶墨太好。”顾小甲始终不敢说自己刚才想法。除了怕顾射勃然大怒之外,他隐隐担心顾射不勃然大怒。而后者后果显然比前者要恐怖得多。
顾射道“哦”
顾小甲见顾射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以为他接受了自己借口,忙道“公子不但亲自教陶墨写字,还关心他课业,比对我好多了。”
顾射沉吟道“你真这么觉得”
顾小甲用力点头。莫不是公子也察觉到自己这样做不妥,想要回头是岸他喜滋滋地想。
顾射道“只是这处吗”
顾小甲努力想了想道“公子还夹菜给他。”不过这个他羡慕不来,因为顾射从未与他同桌进食。相府里规矩大,不像陶墨与郝果子,只要没旁人,就凑在张桌子上吃饭。
顾射道“继续。”
顾小甲以为顾射正在自我反省,立刻将积压许久话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
包括清晨送陶墨去县衙,帮他解围,声不吭地收下桑小土等等。
这讲,足足炷香时间。
顾射默不吭声地听着,神情不咸不淡。
顾小甲讲得实在无话可说,才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顾射,就等他说,以后我会有分寸云云。
但等了半天,顾射依然没有任何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