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这条路平时没人走。即使不是桑头村人做,也定然是与他们平日有往来之人才知道公子经常将马车停在此处踏青。”顾小甲道,“何况我又没有口咬定是他们,我只是想诈诈他们而已。人大多都是胆小怕事,你若不将事情牵扯到他们头上,他们秉着多事不如少事原则是绝对不开口。你若是吓唬他们,事关切身利益,他们就什么蛛丝马迹都会说出来了。”
陶墨道“许多冤案岂非正是因为事关切身利益,便言不由衷地互相栽赃陷害而造成。”
“你”顾小甲又生气又反驳不出,只好走到顾射身边,恨恨地瞪着他。
陶墨见顾射又站着,便指着原先石头道“顾公子,不如坐下歇歇吧。”
顾射慢慢地转过头,黑亮双眸定定地盯着他。
陶墨心头颤,不知怎被看得有些心虚。
顾小甲来回扫了两眼,觉察出事态诡异,小心翼翼地看向顾射。
顾射很快收回目光,径自看着路旁柏树。
陶墨嘴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再也提不起勇气。这时他已经可以确定顾射生气了,但是为何生气几时开始生气他却点都没有。若说是因为他为村民说话他自认自己并无做错。他翻来覆去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无声叹气。
直到陶墨坐上村民驾来牛车,看着顾射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他们都没有再说过句话。
48、居心叵测三
牛车先到顾府,陶墨匆匆下车,简略地交代了下事情,让门房带上食盒派马车去笼山山下接顾射,想了想,又怕他们找不到地方让顾射空等,干脆打发赶牛车村民同去,自己则靠两条腿路跑回县衙。
县衙衙役起初没认出来,以为哪里跑来难民,通轰赶,好不容易弄清楚是自家县太爷,已经将坐在里头金师爷、郝果子都惊动了。
郝果子吃惊地看着陶墨脏兮兮样子,担忧道“少爷,你遇到山贼了”
金师爷慢悠悠道“谈阳县方圆百里太平得很,没有山贼。”
陶墨抹了把脸,急道“没山贼,但有偷车贼。”他怕耽误追贼时间,拉着金师爷就在门口顿解释。
金师爷皱眉道“顾府有钱得很,丢辆车也不是什么大事。东家何必揽上身”桑头村地处偏僻,平日根本无生人往来,从县里头进村,也应该认得顾府车,绝不敢下手。毕竟从那条路只通县城,旦进县城就是自投罗网,毫无侥幸可言。倒是桑头村另头是山坳,将马车赶进去藏个七天不是问题。
陶墨道“此事既然发生在谈阳县,当然与我有关。”
金师爷早就习惯了他脾气,随口道“既然如此,东家就派衙役去县城里打听打听,再去桑头村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这么大辆车,上哪里都引人注目。
陶墨颔首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金师爷见他说归说,脚还牢牢地站在原地,摇着头去找崔炯。
陶墨见说了半天也不见木春出来,疑惑道“木师爷呢”
郝果子道“啊,木师爷今天大早走了,说是东家有急事。要赶回去。他原本想跟少爷当面道个别,不想少爷与顾射踏青去了,他实在等不了,只好托我捎个口信。哦,他还说老陶不日就会回来,让少爷不用担心。”
陶墨心中恋恋不舍,“那他有没有说还回不回来”
郝果子道“这倒没说。不过他是有东家,多半以后要替东家跑腿办事,只怕难以得闲。”
陶墨点点头,叹了口气,随即笑道“老陶要回来了,我们得快些把屋顶补好才是,总不能让他也跟着去顾府住。”说到顾府,不免想起顾射,他又无声叹息。
郝果子道“少爷不问旖雨”
他不提,陶墨几乎要忘了这档子事,忙问道“他安顿下了”
“木师爷临走前原本要将他安顿到客栈里,不过旖雨公子自己说已经选好了屋子,今天就准备搬过去。嘿,哪里就这么巧。我看房子是他早就买好,只不过就想赖在县衙不走而已。”
陶墨听到他有了去处,也懒得理会他之前究竟是另有目地赖在县衙,还是真无处可去,便道“我先进去洗个澡,金师爷那头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郝果子边答应边进去帮他张罗。
陶墨回房,屋顶洞大小与原来般无二,风从敞开洞上呼呼地灌下来,冷飕飕得让人打颤。
正对面铜镜倒映着狼狈自己。头发乱七八糟得像个鸟窝,脸上身上黑乎乎地好像刚掏过鸟巢,怪不得连县衙门口衙役都认不得他。难道顾射之所以对自己不理不睬就是因为嫌他太脏但若是嫌他脏,之前在山腰莫道亭前就应该嫌弃才是,为何还对他说了那么多话
他看着镜中自己挠着头皮,却左右没有个头绪。
正想着,下人已经送上热水。
他躺进浴桶,失神地看着自己两条被水烫得发红大腿,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划来划去。等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划出正是顾弦之三个。
顾弦之。
弦之。
他仰起头,靠着木桶边沿,无意识地低喃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顾射浅笑时模样,心情渐渐舒畅,随之感到睡意阵阵袭来。
明知不是瞌睡时候,但眼皮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沉重,连郝果子推门进来都没有注意。
“少爷。”郝果子轻声唤道。
陶墨眼皮动了动,没有立即睁开。
郝果子看他满面疲倦,犹豫着是否叫醒他。他心中不在乎顾射马车是否找到,却怕他在水中着凉。
过了会儿,陶墨自发地睁开眼睛,看到郝果子脸迟疑表情,忙振奋起精神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郝果子摇摇头道“衙役们正在城中寻找,时还没有消息。”
陶墨道“那顾府有消息吗”
郝果子道“这时候马车大约才从顾府出发,哪里这么快有消息或者少爷先回顾府等消息,也好歇息歇息。”他实在不忍看他脸憔悴。
陶墨嘴角微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今夜回县衙住吧。”
郝果子敏锐地察觉到陶墨与顾射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莫不是因为丢了马车他试探道“顾公子丢了马车是不是很不高兴”
陶墨点了下头,又摇摇头道“也不像是为丢马车而生气。”
“那为何生气”郝果子惊奇道。
陶墨张了张嘴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幽幽叹了口气。
郝果子将手伸进木桶,摸了摸水温道“水凉了,我再去提桶来。”
“不必。”陶墨双手按着木桶边沿道,“我这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