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眼神变了变,终是握着我的手开口道“清儿,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害怕说错话,平白惹得你伤心,可是如今既然你提,我也索性问个清楚好安心宫里不是有旨意让御医定时到王府替你请脉安胎的吗,即便你信不过他们又为什么是让我和你父亲来安排大夫,而不去找三殿下呢”
即便我早就已猜到了母亲迟早会有这一问的,闻言,唇边的笑意还是不由得僵了僵,不愿意父母太操心也明白什么都不说反而会让他们更担心,于是避重就轻的择言道“宫里的太医虽好,但多个人看顾总是没坏处的,女儿头一次有孕,什么也不懂,所以难免紧张了些,而三殿下政务繁忙,我不想连这点小事也要让他操心。”
“小事,这怎么是小事他是孩子的父亲,那是他的骨血,再怎么样的操心都不过分”母亲摇头,看着我的眼神中,悯柔伤痛之色也越来越甚,良久,终是握着我的手长长一叹“傻孩子,你不用再瞒我了,你受的委屈我和你父亲都看在眼里,你不会知道我们有多心疼”
我僵着笑,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而母亲看着我,怔怔落下泪来“那杜如吟是什么下贱身份,可不知道三殿下为什么偏偏就如同鬼迷心窍一般,放着你这么温婉贤淑的妻子不爱,倒是将她捧上了天去现在可好,整个上京,甚至整个南朝,有多少人在看着我们慕容家的笑话。”
我垂下羽睫,轻道“是女儿不孝,让父母亲担心了”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母亲骤然打断了我的话,语带怜意的对我开口道“这场婚姻,原本就不是你愿意的,是我和你父亲对不起你,其实我们一直都在想,该怎么样才能补偿你,又到底该不该,明明知道你过得这样辛苦这样委屈,还放任不管,任由这错误继续。”
“母亲怎么这样说,女儿既然已经嫁入天家,自然很清楚自己将要走的路,女儿只愿能护得我慕容一家家业繁衍族人安宁,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如同响在遥远的彼端一样。
怎么会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和我提起这样的话语,其中暗含的深意,我不是不明白。
只是,只是,仍然不愿意相信,所以才会,才会问出口来确认。
母亲并没有察觉我的异样,只是拿绢子抹了抹眼角的泪“你一直都是那么懂事的孩子,只是,身为女子,我们都有太多的力不从心,就像是,你虽然是三殿下的王妃,却并不能阻止三王府与东宫的矛盾越来越闹得不可开交滟儿再过一、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又不比你心性坚韧,我去太子府看过她,她现在整日都担惊受怕情绪不稳,我真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事可该怎么办啊”
“母亲是要我去劝三殿下安于人臣吗”
母亲大概没有想到我会有此一问,一怔之后,却仍是摇头长长一叹道“即便你肯劝,三殿下只怕也不会肯听。”
“那母亲希望我怎么做呢”依旧是极轻极轻的语气。
母亲看我半晌,眼眸深处藏了太多我看不懂也无心无力再去分辩的复杂情绪,她一一字一句含泪开口“清儿,其实不用我说,你也已经明白了,是不是”
第89章
母亲说,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母亲说,东宫与三王府的争斗势必不能两全。
母亲说,身为慕容家的女儿,就注定要为家族繁衍牺牲自己,顾全大局。
她还说了很多,很多,整整一个午后的时间。
她眼中的泪,和我心底的空茫,黯淡了窗外一树碧意。
其实后来回想起来,很多话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轻而坚持的摇头,只记得母亲眼中掩藏不住的失望神色。
后来,纵然她亲自挽了我的手送我出府,言谈殷殷,细细叮嘱,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语,让我不要多想,好好养胎。或许事情并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我心里却很清楚,一切,已经不同了。
不是没有试图说服我自己,可是母亲眼底的那抹失望太浓,藏都藏不住,所以,我连自欺都不可以。
在东宫与三王府的这场政治斗争中,我的家族已经选择了放弃我。
一个失宠的王妃,自然是没有一个恩眷有加的太子妃更有希望成为皇后,也自然没有办法为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
既然无法两全,便只能割舍,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常情。
我相信若是今日我与滟儿易地而处,父母亲的选择倾斜,极有可能便是南承曜,慕容一族家业的繁衍,原就是比什么都要重要。
我明白的,一早就知道,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疼,那样疼。
或许我应该听从母亲的话,找出她所说的南承曜手中那份预谋废嫡的密函与名单,这样,才是一个慕容家女儿应该做的,护得家人安宁,不也正是我同意这门亲事的初衷。
可是,我做不到。
即便到了如今,即便他身旁日日伴着的如花美眷不再是我,即便母亲承诺过不会伤他性命,我还是,做不到。
“小姐,这是我刚熬好的安胎药,你快趁热喝了吧。”疏影捧着药碗走了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看着碗中浓黑的药汁,并没有去接,只是慢慢的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我的孩子,在这世间,只有你,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是不是
只有你,不会放弃我,不会离开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