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话来,在我的所有想象里,他是圣上最为疼爱的儿子,即便并非自小降生宫闱,却也应该是像潋那样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长大,从未想过他会有这样的过往。
而他的语气淡漠,带着些微笑意,就像是在述说一则,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故事一样,继续开口“后来母亲为了让我能活下去,不如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父亲,忍痛将我进到天山学艺,一别十余载,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她一个人留在将军府,独自承担一切。”
“皇上怎么会放任你们承受这些”忍不住的,我还是问了出口。
他笑了一笑“他需要依靠大夫人,也就是太子生母娘家的势力为助力,而我母亲,不过是一个寒门女子,虽与他青梅竹马,却柢不过他平步青云的抱负。只不过他到底还是爱她,不然也就不会有我,然而却也因此,我们mǔ_zǐ成了将军府中其余夫人公子的眼中钉,当他的爱只是表达却不敢也无力保护的时候,也就无可避免的成了反刃的利剑。”
他放开了我的手,将眼光移向窗外,唇边依旧带着天高云淡的些微笑意“我十六岁那年,师承“转魄”,我以为我可以护得了她不再受苦,可是当我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却撞见了一场滔天大火,听人说,那火已经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却依旧熊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想要等我回来。”
我的心里,因为某种预感说不出话来,只能听着他的声音继续传来
“她们说她通奸,找出一堆所谓的证据,而他明明知道那些证据没一件是真的,却仍是眼睁睁任大夫人将她按所谓家法梆上木桩,活活烧死我到的时候火仍在烧,他在房里流泪,而我一直看着那大火,直到它熄烬,那一刻我知道,只有武艺,是远远不够的,我的想法太天真。”
我看着他眉宇间的倦意越来越重,印堂之间的黑气也越来越浓,可是唇边,却偏偏还是带着那样淡漠的微笑,漠然得,让大的心都跟着隐隐发疼。
“那个时候南家势大,前朝皇帝早巳心存疑忌,借口要南家的一个公子入宫,好弥补前朝皇上不得时时见到南将军的遗憾明为封赏,实则不过是质子,大夫人和其他夫人自然不会舍得让自己的孩子身陷险境,所以父亲便把我送入上京。”
他的眼眸深处,慢慢浮现出些微柔光“那段质子生涯,其实是我这一生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我曾以为”
我垂下眼睫,明白刺客他心中想起了谁,然而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略微一顿,转换了话题,声音里那些不易察觉的柔和尽数潋去,剩下的,只有淡漠。
“后来,皇上登基,我遇到了现在的庆贵妃,那时,她还不过是个村野姑娘,笑起来的样子很像我母亲,我明白皇上其实并没有忘记过她,所以留下庆妃,教她所有该学的,再说动她参加选秀入宫。她果然深得圣宠,从秀女,到婕妤,再到贵妃,可谓是天恩浩荡,而原来将军府中,现如今的紫荆宫内,所有不该存在的人,也慢慢的,一个一个消失。”
我想起了传言中翊坤宫内的那场大火,没有说话,突然就在想,或许孝慈皇后并非是如诏书昭告天下的那样,只是单纯病逝。
他转眸看我,直视我的眼睛开了口“我和庆妃并没有到你以为的地步,你即便不相信我,也该清楚我并不是一个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人,我知道她对我动了真情,否则当初她不会同意入宫,现在也不会借着可以帮到我使一些无上大雅的小性子,但是不管你信不信,那晚在“枫林晚”中,是唯一的一次,也是为了想要堵住她的话最简单直接而又不着痕迹的法子。”
他的话音虽淡,但话语里听来却像是带了几分解释的意味,此时此刻,我内心的震动复杂,是言话所难形容的。
从没有想过,他会有这样的过往。
我明白,以他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轻易提起从前的往事的,可是他却因为顿及我的感受,将这段沉重,重新回顾。
我该知足了的,是不是,尽管他依旧缄口避讳着前朝公主的种种,尽管心中的涩然不安依旧没有办法避免,可是他毕竟愿意对我慢慢敞开心怀,我该相信我们之间,会越来越好的,是不是
静静抬眸,对上他幽黑暗邃的眼,我没有说话,只是慢慢伸手,一点一点,重新握住他的手。
他静了片刻,然后缓缓的回握过来,我们都没有说话,掌心相暖,指间缠绵,时光如生命般悠长
“小姐,再不走咱们可就要误了宫禁了。”疏影在外面轻轻敲门,打断了这一室宁静的温情。
我浅淡而笑,轻轻开口“殿下,清儿就先回府了。”
他回了我一个微笑,慢慢松开手,我正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猝不及防的骤然用力握住,我有些疑惑的抬眼看去,却见他唇色青白,额间隐现冷汗,印堂间的黑气,更是阵阵浮现。
我的心一惊,“黑叶观音莲,毒发必催心。”他为了取信于皇上,不惜做到这个地步,然而,此时此刻,我似乎又没有办法再去指责他什么。
深吸一口气,我迅速取过桌上太医留下的药箱“殿下,清儿现在为你施针,画鬓如霜我虽不会,但灵柩针镇痛还神见效奇佳,清儿现在就开始。”
他却一把按住我的手,冷汗湿鬓,却仍是费力的一个字一个字开口“去叫太医。”
第76章
由于皇上下旨,南承曜留在紫荆宫毓顺殿中修养调理,我虽明白事情原委,也知道他多半是不会有事的,但却不可能一点都不担心,尤其是,在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能见他一面的如今。
按着规矩,没有奉召,我是不能擅自入宫的,即便如今南承曜正在宫内调养,我也是不能轻易去探望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庆妃娘娘的关系,反正自那日一别之后,宫里就再没有降下旨意宣我入宫,只是每日都会有报平安的太监过到三王府,说一句最简单的“殿下一切安康,请王妃放心。”
放心,他那样的人,原是没有什么让我不放心的,可是,我却控制不了我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直是最后见他时,他的青白唇色,和额上涔涔冷汗。
三王府中众人,泰安、寻云、逐雨,想是已经得知了消息,不再担心,至少在面上是如此,该做什么,该怎样做,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如同南承曜仍在府中一样。
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我总觉得他们在有意无意避着我,而即便是在无可避免要面对我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也总有一种不易察觉的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