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了你,给月儿炖汤喝。”
母鸡张开翅膀,咯咯咯地叫着,惊慌地逃窜了出去。
秀儿坐回炕上,把碗递给岳珊,说“喝点稀饭吧。想通些,不要再难过了。我今晚不回去,陪着你说说话。”
大米粥的香气飘进岳珊的鼻子,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是饿了,于是接过碗就喝了一大口。
碗不大,粥很稀,只几口便见了底,碗底只有少量米粒。
秀儿也没给她筷子,她便就着碗底的一点汤水,晃荡了几下碗,把米粒带汤仔细地灌进嘴里。
边喝边想“这家也太穷了,连大米都吃不起么。”
秀儿在旁边笑了“月儿,你如今吃饭文雅了,以前你可是习惯用舌头舔碗底的。”
岳珊一呆“真的这么穷啊,连碗底都不放过”
把碗放在窗台上,岳珊用手背擦了下嘴唇,看了一眼秀儿。
秀儿忙说“我知道你没吃饱,我这就给你舀饭去。”
岳珊不好意思地笑了,那点汤水只能解她的渴罢了。
这回很快地,秀儿端着两个碗进来了。
一个碗里盛着稍微稠了点的米粥,碗上横着一双筷子,另一个碗里是两个馒头,碗上横着根粗大的白葱。
她把碗直接递给岳珊,说“吃吧,我给你拿馍馍了。吃饱了,我陪你去外面转转。”
岳珊接了过来,先放在窗台上,然后迟疑地问“你吃了没有”
秀儿说“吃了,我和三婶一起吃过的。”说完盘腿坐在了炕上,笑眯眯地看着岳珊。
岳珊说“我想先去洗个手。”说完就准备下炕。
秀儿比她动作快,敏捷地下了地,说“你别下来,我给你倒水去。”
岳珊很惭愧,秀儿对月儿真好,可惜自己不是真正的月儿。
就着秀儿端过来的脸盆,岳珊在炕上洗了洗手,秀儿并没给她拿香皂,她估计这家的香皂可能很珍贵,因为她擦手用的毛巾,几乎已经快成破布了。
就着葱,咬着馍,喝着粥,岳珊吃的很香甜。
这馍馍比城里卖的掺了添加剂的馒头好吃多了,连葱都是甜丝丝的,岳珊很快就吃完了两个馍馍,肚子彻底饱了。
喝完最后一口粥,岳珊满足地叹息一声虽然没什么好菜,但她吃的还挺饱。
秀儿手脚利索地把碗端了出去。
也许这个月儿的身子确实很虚弱,吃饱饭后,岳珊觉得自己困乏地厉害。
她没有挣扎,顺势躺在了炕上,把被子拽过来一角盖住了肚子。这也是她在妈妈叨叨下养成的习惯,就怕把肠胃凉着。
秀儿回来了,看她那样倒没说什么,也爬上炕,和她并排躺着。
岳珊有很多疑问,可她不敢多问。好在这个月儿似乎也是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子,她这样少言,秀儿看起来也习以为常,好像没有怎么怀疑。
岳珊躺在硬邦邦的炕上,背咯的厉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胡思乱想着自己的心事,感觉脑子里跟开了锅一样的翻腾,冷不丁听见秀儿说了一句话,她的大脑立刻停止运转了。
秀儿说“月儿,我咋觉得你变多了”
岳珊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平静地说“哪儿变了”
秀儿翻过身,看着岳珊说“你现在干啥事,动作都比以前斯文秀气。普通话说的比我们剧团大城市里来的老师都标准好听。这才一个多月没见,我咋越来越喜欢你了。你也教教我呗。”
岳珊的心跳恢复正常,笑了笑说“你瞎说的,我和以前还不是一样,傻乎乎的。倒是你越来越漂亮了。”
“才不是,我以前就觉得月儿最聪明,学啥都快,就是书念得多了,不爱说话,有点木呆了。”
岳珊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问她“我以为我一醒来会在医院呢,怎么在家呀”
秀儿笑着说“你说巧不巧昨天上午我来找你,可你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喊你,你也不吭气,我就觉得奇怪,进了你窑洞,才发现地上的空农药瓶。一看你,抱着肚子在炕上直打滚。我赶紧化了盆肥皂水给你灌下去。拿筷子放在你喉咙里逼着你吐,你都不知道你吐出来的东西多难闻。最后我又给你灌清水。你可真的快把肠子吐出来了。吐的时候你还明白着,一吐完你就晕了。我一个人又没办法送你去医院,可把我急坏了。赶紧去地里喊了三叔三婶,他们就近去找的卫生所的刘大夫。刘大夫人真好,来家给你看完后,说你没大问题,就是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得太干净,身体虚的很,挂一瓶糖水就会醒过来。三叔舍不得钱,就给你喂了碗红糖水,这不,你睡了将近一天就醒过来了。”
岳珊无言。那大夫简直是草菅人命,喝了农药即使洗了胃,也应打针吃药住院观察的,月儿的爸妈也太大意了,估计月儿就是这么去了,而让她趁虚而入的。
半晌后岳珊才悠悠地说“是不是咱们女娃娃的命就一点也不值钱,没了就没了,也没啥可惜的”
秀儿叹气说“咱山里人的命本来就不值钱,女娃娃更是没人要。你没听说,西村的吴家把刚生下的女娃卖人啦这比一生下就掐死强多了。”
岳珊吃惊地说“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这种事不是犯法嘛”
“现在是九十年代又怎么样,咱山里太穷,很多人家都不想养女孩子,说是赔钱货,宁可卖掉再生男娃。再说,人家卖的是自己的亲骨肉,犯什么法。这种事又很普遍,山高皇帝远的,谁管的着”
岳珊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巨大的悲哀席卷了她,这一刻,她格外想念自己温暖的家和慈爱的父母。她虽然是个女孩,却是被父母呵护在手心里二十多年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