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不顾,值得么
原来,这从来都不是一个值不值得的问题。
我悠悠长叹“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世间逍遥道,难得糊涂。”
他默然。
我兀自用两指捉起那粒圆润剔透,至关紧要的白子,来回观摩把玩。
他终于缓缓开口,压抑而低沉,似被万千愁绪烦闷纠缠“如此折己折人之物,何以世人皆追逐不息,无法舍弃”
我飘忽嗤问“你懂人间真情”
他沉沉不应。
望着钟山日月同晖的天空,不知为何,今日却品出些不同的意味无论圆月曜日,却都似夕阳西下,使人心伤。
“爱恨情仇,痴男怨女,你不懂,焉知其为折己折人之物”
手中白子在湖光映衬下晶莹闪烁,我凝眸而笑
“焉知一子不是天下”
我牵襟起身,回首与他相对。
金眸已阖,凤尾凛凛,剑眉出入,水寒风刀。
后退三步,我向他行揖别之礼,和声道“在下离家多日,思念家中师长,就此与览冥神尊别过了。”
他原本便集蕴着塞云浓雾的双眉更是紧蹙,闻言失态,大跨一步挡在我去路上,双手平举,却生生停在半空,不敢碰我。
发生那样的事情后,他愈发小心谨慎,轻易不肯允许情绪起伏变化,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我看在眼里,说没怨气是假话,却也真正能体谅他。
他此刻心中多少痛苦多少挣扎,不见得会比我好受。至少,我早知道结局,还有个盼头,有个慰藉。
但瞧着他欲言又止微微苍白的面容,我仍然抑制不住深藏的幸灾乐祸。
我一直都不是个小气的人,可览冥,当你的手掐在我喉咙上,一而再伤我元神时,我真的希望我曾经能够有恨你的勇气。可惜上天连一次让我淋漓尽致恨你的机会都不曾赐予。
曾经的我爱得卑微,没有资格去恨;后来的我看着你为我而伤我,没有立场去恨。
心气难平,却又怆然凄别,我再退三步,向他行揖“告辞。”
他却再度拦在了我的去路上,眉间晴雨变化,空寂不宁,开口时,温润如泉的嗓音竟带着丝丝涩哑,一字一句,艰难询问
“何日再见”
我眼角微润,瞳光凌乱。
耳畔响起他同样涩哑的闷声冷哼“卫弋,是你让我懂得情爱二字,我却问你,你自己懂了么”
眼前依稀昙花盛放,他回眸倜傥,百感交加“终于舍得将我唤醒”
我潋滟波光,扣着自己那枚熨贴着胸房,流转赤芒的相思扣幽幽一笑
“情为何物到你找到答案的时候,自会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章了,打滚求长评
94乘交元真
“何日再见”
“情为何物到你找到答案之日,自会相见。”
上回离开景福二年,览冥不曾相送。他把贴身携带的相思扣珍而重之交到我手上,独自离开寝殿。
答应放我重返七千八百年前,他心不甘情不愿,而那时的我心怀鬼胎,瞅着他思虑重重的模样阵阵心虚,见他肯暂时离开兀自庆幸不已,且有些暗中嘲笑我来来去去于你而言不过呼吸眨眼之间,我都不曾郁闷伤离,你忧郁个什么劲儿
如今重返故地,览冥的那枚白玉相思扣静静地躺在桌上的软缎金匣中,凝脂剔透,朱丹欲滴。
只是心境已非。
我探出手指,抚摸良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突然之间,我意识到莫非就因我临别之语,他才跑去轮回这数千载
我越想越是心惊,将相思扣纳入掌心,拳拳握紧,疾步跨出寝殿,便在院落一角的花架前发现“商尘宏”的身影,他正专心致志摆弄着架上青翠欲滴的昙花枝叶。离他五步之遥处,昙花精变成昙美人元咏妍的模样端庄侍奉。
听到动静,昙花精回过头见到我,急忙款款而拜。我抬了抬手,让她先行退下。
现出原身,我靠着廊柱站了会儿,他由始至终没有回头,我便自己走了过去,从他身后把那枚红润的相思扣递过去。
他这才停下忙碌的双手,凤目中絮飞如雪,俯视着我,却没伸手来接。
“干嘛,不要了”我瞪他。
他绷紧的玉颜闻此莞尔,把我捏着相思扣的手整个儿包在掌心里,顺势一拉,我就跌进他怀里,入鼻熟悉的如雪如风的清新。
我心房上拧得紧紧的弦刹那断裂,一直顽强压抑的怨愤、委屈、酸涩、郁闷,一涌而出,似终于等到了喧泄的出口
我对着他没头没脑地挥拳踢脚,深深浅浅的足印烙印在他膝盖处,紧接着又隔着锦衣死死啃咬着他坚硬的胸膛,脸上涕泪纵横,统统擦到他干净洁白的龙袍上。
览冥闷声不吭,任我报复。等我打累了,拳头也打酸了,他才挨个挨个揉着我的指关节,把红瘀逐个抚展开。
我哭到嗓子沙哑,鼻子堵塞,抹抹已经干涸的眼泪,用力抽吸两下,把清鼻涕使劲儿擦在他胸口,再对准他足尖重重一踩。
通体舒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