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挠挠头皮。凡人吃虎狼之药吃得多了,可能会终身不孕,还落下一身病根,可青鸳你就算从小到大吃毒药,只需昆仑山上不,随便哪座神山上一颗仙草,保准药到病除,儿孙满堂。
如果幽帝真想往你肚子里播种,青鸳你吃这个完全不顶用的啊。
我顿时恍然。
难怪把青鸳当命根子似的槿儿一点儿也不紧张。
青鸳,看来你还是徒劳无功,没能蹦跶出幽帝的五指山啊
毕竟是酷夏之雷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云销雨霁之后,烈日灼灼,暴晒大地。
渡头上,我瞅准青鸳欲登之舟,抢先施术迷晕了船老大,把他移到船舱里,又拿起角落里半坛子酒浇他脸上,刚收拾妥帖,就听青鸳在外头询问“船家,过江。”
我持桨上岸,脚踏两头稳住船身,招呼她们登船。
青鸳径入船舱避雨,倒是槿儿路过时多看了我两眼,忽道“你今天不是不做生意么”
我一怔,抬抬斗笠,露出眼睛上下打量青鸳,笑道“真巧咯,又是你们。”
青鸳似乎辨人面孔的能力极差,现在仍没认出我来,好奇地望着我和槿儿。
我一边划桨,一边解释“原打算帮衬着拉货赚上几钱,没料到家里突然来消息,说老爹在船上喝趴了,没辙,只好先来帮老爹撑船,早晓得是这样,刚才俺就做两位公子的生意,顺路过来了。”
槿儿嗅了嗅“难怪一大股子酒气,你老爹还在里头睡着吧”
我呵呵一笑,把个云大郎的神态演得惟妙惟肖。
槿儿身子矮,从底下仰望我不受斗笠遮掩,多看了两眼后,又道“姑娘模样生得十分标致,为何做男儿打扮,风里来浪里去的”
我故作惊讶,转瞬羞赧,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姑娘怎地只说俺一人。”
槿儿莞尔“姑娘眼睛嘴巴一样的辣。”
我爽声轻笑“哪里哪里,不过日日渡船,走马观花,见识的人多了。”
青鸳迷茫的眼神忽而一扫浓云,微张小嘴,总算反应过来我们不久前才有过一面之缘。
紧接着,就到我大放光芒的做戏表演。
我真是挖心掏肺,把在人间积攒数百年说唱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一路吹得天花乱坠,妙趣横生,把槿儿逗得咯咯直笑,前仰后合。
最先,我都打着乡里见闻,扯些插科打诨的无聊笑话,等她随性放松后,我又自然而然讲了一则故事。
故事是真故事,当年我拜过孟江坟头后听那些来吊唁扫墓的老人家讲的。
说得是孟江初投军营,很快晋升为什长,不到一月又立功,被封百夫长,他上头一名小心眼的军官,横竖看他不顺眼,故意刁难道“听说你聪睿过人,深谙兵法,本官想试试你的功夫,你敢跟本官比划比划么”
孟江回道“大人,军营中禁止私斗,否则军法处置。我倒有个法子。”他从怀里摸出枚铜钱,“看我二人刀法,谁能将这一文铜钱斩成两半。”
军官自诩刀法一流,让孟江先手,还请来旁人公证,故意要在众人面前扫孟江面目。孟江挥刀而下,开山劈石,截断铜钱下的巨石,却有失准头,没碰着铜钱半毫,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那军官趁机显摆,淋漓挥洒一连三十六刀,刀刀劈在铜钱上,直待收刀平气,铜钱才应声而断,立马博得齐齐喝彩不绝。
我把这故事改头换面,随便栽到个张三李四身上,说得绘生绘色,连一直端坐舱内扮沉稳的青鸳亦不禁竖起耳朵,专注聆听。
没想到,孟江转头就捡起半枚铜钱,直上军衙,状告此官曰“身为百姓父母官,目无王法好大胆,元隆通宝劈两半,不断也得先撤官”那军官的官印当时就被摘了,且众目睽睽下,根本辩无可辩。原以为故事至此,智者已胜过匹夫之勇,没想到还有后话。
说是过了数年,孟江已是先锋之将,率兵驻扎此地,入营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带他去见当年的军官。兵使引他至一劈材伙工前,刀法利落之极,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当年被他害得罢官的军头。
孟江三言两语,大意说,这是磨练,是考验,是黎明前的黑暗而经历了黑暗的你,已经涅槃重生了
军官感恩戴德,叩谢孟江,从此策马追随,为左右驱使,官拜二品,为开国五虎神将之一。
“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心智,挫其威风,方可退而自醒,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末了,我感叹。
迎着青鸳的目光,我知道我在她心中已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青鸳逐渐主动与我攀谈,东拉西扯,暗暗考我本事。我把自己充分发挥成一个颇具才情深藏不露的山野隐士,言辞粗俗却屡屡暗含理趣。
一个渡船的山野村姑,如何有得此番见解青鸳和槿儿看我的眼神有惊奇,有探究,但更多的是防备。
到码头后,彼此作揖告别,我哼着歌走回船舱,看着“老醉鬼”床脚的鱼篓,得意一笑。
卫弋钓鱼,愿者上钩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完全陌生的处所,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我满脸茫然不安,心中却了然。
纵使七八月之交,昏暗的房间中亦是阴风阵阵,肃杀冷瑟。我“难掩惊惧”起身,故作镇定,却“停不住”微微作颤的四肢。
眉眼缓缓沿着房间四周转动,观察良久之后,才挪了步子,警惕地挪向屋门。
窗外弯月洒下惨白光晖,和着照夜风灯,把一个缓缓靠近我的人影推到了脚下,我眼角已经扫到草屡下踩着的头影,偏作不识般,等着对方的豪华登场。
我很想配合,对方却不让我如愿,两手一拍,点燃了房间中的灯烛。
他的掌声厚实沉稳,我要伪装受惊跳起,在这个音调下也觉得有些吃力。
转过头去,房间三进台阶之上的宽榻,一黑色锦衣男子悠然而坐,眉间朱砂红痣若杜鹃泣血,妖靡艳冶。
上次我在他跟前因控制不住剑气,担惊受怕间只觉他一眼望去俊美非凡,却不曾看得仔细。
如今他凤目半阖,懒懒地俯视着我,却摄得我如作石雕,不可动弹。我怔怔与他对视须臾,才觉幽帝眼尾挑起的弧度与览冥极似,连着这逼迫人的威严感亦如出一辙,不过览冥给人的感觉是神圣敬畏,幽帝却让人觉得自己是草芥贱命,生死早不在掌握中。
“有趣。”他眼如黑曜,若飞若扬,“醒来后不露丝毫惧色,且有胆直视于孤的,你倒是第一个。”
我闻言心惊肉跳,乍低头颅,心思急转之下,强令自己改变策略。
我敢招惹青鸳,故意卖弄引她注意,便料到幽帝迟早会找上门来。醒来时见自己莫名其妙到了不认识的地方,当即猜出九分,原说装腔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