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乡绅想到刚才裴宴明显地在维护郁家,再听到裴宴要单独留了郁文说话,看郁文的目光都不免带上了几分羡慕。
常言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家族、地方也是一样。谁掌了权,总要用几个自己了解、熟悉或欣赏的人。裴宴刚刚接手裴家的宗主,因还在孝期,甚至没有大肆地庆祝,加之裴宴从前为人倨傲,又不是长子,裴宴的大兄又是才德双全之人,谁也没有想到裴家的宗主之位会落到裴宴的头上,结果就是大家和裴宴都不是很熟悉,更不要说有什么交情了。如今个个都卯足了劲要想方设法地和裴宴搭上话,突然见郁文有了这样的机会,谁心里不是一动呢?
特别是吴老爷。他和郁家是邻居,这次又自觉帮了郁家不少忙,他又素来是个机敏百变之人,闻言立刻推了推郁文,并低声对郁文道:“我和卫老爷带着孩子们在外面等你,你有什么事就知会一声。”
郁文却是一头雾水。
之前他为了陈氏的病倒是三番两次地想向裴宴道谢,可裴宴明显地就是不想理他,他如今觉得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好,裴宴却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给留下了。
他倒不觉得裴宴是要向他示好,他觉得裴宴多半是因为郁、李两家之间的事有什么要交待他的。
因这件事从调查到拿人到请裴宴做中间人都是郁棠的主意,他不由就看了郁棠一眼。
郁棠也不知道裴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裴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请她父亲说话,于情于理他们都是不能驳了裴宴这个面子的。
她只好低声对父亲道:“只要与刚才的事不相冲突的,您都只管应下就是了。裴三老爷对我们家,有大恩。”
别的不说,她姆妈每个月还是搭着裴家大太太才能得了杨斗星诊的平安脉呢!
郁文一想,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他们家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没什么不敢说的,顿觉心里无比地坦荡。笑着给来做见证的诸位乡绅道了谢,叮嘱了郁棠和郁远几句“别乱跑”,又和卫老爷父子、吴老爷低语了几句“等我出来”之类的话,就留在了大厅。
裴宴一直注意着郁氏fù_nǚ的动静,看到他留郁文说话,郁文还要看女儿一眼,他心里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只要是他不知道的事,一定要弄清楚了。不管郁氏fù_nǚ有什么,他都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他索性吩咐裴满:“请吴老爷和卫老爷到旁边花厅喝茶,我们很快就说完了。”
最后一句,是对郁棠等人说的。
吴老爷正愁没法搭上裴宴呢,听到这话就如同瞌睡的时候遇到人给递枕头,生怕郁棠和卫老爷等人不知道轻重,轻易就放弃了这次机会,不等卫老爷说话,忙朝着裴宴行了个礼,笑道:“那就叨扰裴三老爷了。”
裴宴微微点头。
吴老爷拉着卫老爷就出了大厅。
可大厅外面小桥流水,假山叠峦,触目皆景,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更别说裴宴所指的花厅在哪里了。
领路的小厮不由抿了嘴笑,语气却不失恭敬,道:“两位老爷请随小的来。”
“哦,哦,哦!”吴老爷应着,整了整衣襟,觉得没有人发现自己刚才的窘态,这才率先走在了众人的前面,随着那小厮穿过一道弯弯曲曲的红漆长廊,走过一面花墙,到了个四面镶着彩色琉璃扇门的花厅前。
“天啊!”吴老爷看着眼睛都直了,“这,这得多少银子?”说完,又惊觉自己失态,忙对卫老爷解释道,“这种彩色琉璃我见过,那还是在京城的官宦人家家里。上次我来裴府的时候这里好像还是糊着绢纱的,这次就改成了彩色琉璃。小小的一尺见方就要五十两银子,别说这么大一整块了,恐怕是有钱也难以买得到,这可比京城的那些官宦人家都要气派!”
卫老爷没有注意吴老爷的语无伦次,他还担心着郁文,但也被眼前看到的琉璃扇门给惊呆了。他一面打量着那些扇门,一面喃喃地道:“这可真漂亮啊!整个临安城也是头一份了吧?瞧这上面画的,是喜上眉梢吧?还镶着金箔。这是怎么镶上去的?这工艺,是海外的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郁棠和郁远、卫小元也被这些琉璃扇门给惊艳到了。
郁远和卫小元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郁棠则是想起了前世的事。
李家参与海上生意发财之后,也曾像这样把花厅的扇门换成了彩色琉璃的。不过,李家不像裴家这个花厅,李家的花厅只镶了正面八扇,而裴家的这个花厅,四面全是扇门不说,而且东西两边各十二扇,南北两边各二十八扇……李家的扇门镶的是梅兰竹菊等君子四物,裴家的扇门明显就复杂多了,除了花卉,还有些鸟兽,孔雀和仙鹤最多,那些羽毛,画工精湛,富丽华美,光线落在上面,熠熠生辉,仿若珍宝。
李家的扇门明显是画虎不成的模仿。
就算是这样,林氏当时还曾得意洋洋地和家里的客人说:“全是从海外弄回来的,比黄金还贵。专门找人定制的,不然你看到的就会全是些黄头发绿眼睛的番邦女人像,丑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