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够啊,没听说过,钟先生壮实得很。
过了几秒,钟立维身子向后一仰,头枕在靠椅的枕垫上,放松了不少,闭着眼睛,神色如常。
老高这才放了心,不过,刚出北京城,驶上八达岭高速,离密云远着呢。
钟先生不说话,他也只好静坐在那里,等待吩咐。
仪表盘发出嗒嗒低微的脆响,象秒针一样敲在人的心头。
静,太静了。
后座上的男人似乎睡着了,车帘低垂,阻拦了外面阳光的闯入,车内有些暗沉,那个男人的身影越发显得落寞和冷清。
表盘发出幽幽的蓝光,老高的眼睛发涩,他悄悄关了所有工作的仪表。
“舅舅”
“嗯”董鹤年貌似在闭目养神,可那耳朵灵着呢。一路行来,身边的外甥女怎么想的,什么神情,就象长在他心里似的。
他睁开了眼,看了看她,微笑“想打退堂鼓”
陈安细白的牙齿密密地咬合在一起,那牙雕一般洁白的肌肤,在幽暗的车内泛着清冷的光辉。
她没有说话,抗拒抵触的心理毫不隐瞒写满了一脸。
董鹤年叹了口气,安安是个聪明、爱憎分明的孩子,他没必要再哄骗她。
“如果不想去,就不去吧”他不是不心疼外甥女。
这娘俩儿,拧巴到这一步,他也无能为力。
“不过早晚还是要见面的,横竖是扯断骨头连着筋的母女”他又补了一句。
陈安终于没再说什么,红旗轿车驶进南池子大街。
有多么不愿见母亲,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年,她那么小,那么哭着闹着叫着妈妈,挽留着妈妈,那个女人还是狠心地走掉了,多少年了没露面,虽然有时候从国外托人捎礼物给她,可是以她越来越懂事的年纪,那些东西,连带母亲那个人,统统没了意义。
直到她成年,她才琢磨出味来,就在那天,爸爸和妈妈离婚了。
那时,她才八岁。
道路两边是长长的红墙,陈安皱起了眉,心口隔应得厉害,她不喜欢这里,一点儿也不喜欢。
前面路口右转,拐过一条巷子,再拐一个弯,就是爸爸的家
然而车子行了一段,没有拐,穿过路口直行,她提着的那口气略略放下了。
她看了舅舅一眼,带着感激的目光,而舅舅的眼神似乎也很复杂。
终于到家了,舅舅的家。
她踌躇地下了车,脚步又迟顿起来。
门里面,有个女人在等她,一个十多年没有往来的陌生女人。
“安安,来呀”舅舅温和地招呼她,推开雕花铁门。
她迟疑地踏进门槛,随着舅舅穿过垂花门,一抬头,有个女人站在西厢廊子下
她觉得眼前一花,这场景竟和十八年前有些相似。
“安安”
低低柔柔的女音,响在耳畔,却象一道厉闪炸开在头顶。
她看着那个女人,越想看清楚,就越不真切,阳光很大,晃花了她的眼。
母亲离开后的最初两年里,她无数次梦到她,明明知道那就是妈妈,妈妈的头发,妈妈的眼睛,妈妈的怀抱可她偏偏抓不住、叫不应、看不清,她想妈妈想得厉害,可是妈妈在哪里
一霎那,她掉头想跑。
她也这样做了。
“安安”
“安安”
一男一女同时叫她,男的严厉,女的哀婉。
然后,她的腕子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
“别任性,安安,既然来了,哪怕就坐一会儿,好不好”舅舅的口吻温和,却挟了几分力量。
身后如刺在芒,四只眼睛全聚拢在她身上,她缓缓转过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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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女人的脸近在眼前,眼角细细的皱纹,水汪汪的杏核眼,期待而热切,希冀的小火花在眼角闪闪烁烁,唇角一缕笑模样,稍大一点儿,是和蔼的微笑;稍微一缩,那笑就彻底消失了。言酯駡簟
总之,怯生生的,生怕惊了陈安似的。肋
陈安看着她,无动于衷,只觉冷到极致,在她最不需要母爱的时候,这个女人偏偏像极了一位伟大的慈母。
当初,哪怕一丝笑容,一句温暖的话,年幼的她都会义无反顾扑进这个女人怀里。
现在,又是多么的可笑和多余
董鹤芬张了张唇,手不安地拽了拽腰间的围裙“安安,我是妈妈啊”
她浑身起了一层栗,心肠的,仿佛五脏六腑都化成了石头。
董鹤年推了推她“安安,别没礼貌,快叫妈妈”
她忽然就被逼急了,逼进了死角里。
为什么要这样,这么多年,她们相安无事,何苦要面对面相互折磨
那四只眼睛,象四道铁勾子,搅得浑身的血液急速向头顶涌去。
她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董女士,来府上做客,打扰了”
董鹤芬一下涨红了脸,好似被人抽了一嘴巴。
那一个动作,那几句开场白,就象凌厉的刀子割过,那仅有的一点血缘也被砍断了。
董鹤年立时沉了脸,厉声喝道“安安,不许无礼,这是你妈妈,亲生的妈妈,不是旁的人”镬
陈安紧紧闭起了嘴巴,生怕自己一张嘴,那些反击的话就会喷涌而出,关也关不住。
董鹤芬僵了一下,脸上很快又漾起笑容。
“哥,你不是要赶去大会堂开会吗快走吧,我们母女俩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董鹤年哼了一声,白了妹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