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绪的孽缘,程久孺早便预料到过,对韩子绪的反应,程久孺已见怪不怪。
程久孺道“韩门主,有时候太执着于一个人,只会让他成为你的弱点。”
韩子绪眉目低垂,只是视线从来没有离开程久孺手上抱着的人儿。
“我知道,所以我必须站在顶端,这样,才足够强大,可以护他周全。”
程久孺道“可是你明白,这不会是他想要的。”
韩子绪终于将眼神从莫离身上移开。
“我知道。”
韩子绪的手,轻轻抚过莫离的脸。
“只是此刻,我已经没有退路。”
说罢,便转身而去。
程久孺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走远,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昏睡的莫离,抱上了回程的船。
秋风卷起残叶,落在船舷上。
程久孺吩咐了一声,船夫便摇动双桨。
小船划开本就不平静的江面,翻起更深的涟漪。
那一叶孤舟,便逐渐远去了。
23我的名字叫阿忘1
北方的秋天实在是短暂的,从汴京回到客栈没多久,小镇上的第一场雪便下了。
到处都是银装素裹,莫离拿着雪铲子,将客栈门口的积雪扫开,清出一条道来。
石板路上封了冰,走起来很是滑溜。
莫离在路上撒了盐,以免哪家小孩子走过给滑倒了。
掀开门口挂着的厚重围布,莫离扫完积雪,走进门来。
幸好有围布把客栈的大门挡住,不然那凛冽的寒风从外面灌进来,能生生将人冻死。
坐在火炉边烤了烤冻红了的手,莫离搓了几下,才把僵硬的指节给活动开了。
对于这没有暖气的古代社会,漫长的冬天对怕冷的莫离来说,很是难熬。
身上穿了厚厚的棉服,虽然外表依旧朴素,但内里却是填充了上好的天鹅绒,是药郎给他弄来的。
将衣领扯得高了点,莫离在火炉前缩成一团发呆。
回到客栈已经两个多月了。
时令进入冬季,客栈的生意也渐渐冷清下来。
这大冷天的,除非不得已,没人会愿意为了吃一顿饭而走个老远。
虽然莫离的火锅远近闻名,但多数人也只是选择在中午比较暖和的时段过来吃,到了下午,基本上就没有客人了。
药郎现在住在程久孺那儿,两人腻歪得紧,来客栈的次数也比之前少了很多。
程久孺毕竟是个细心体贴之人,除了做菜比不上莫离之外,其他方面都无可挑剔。
之前,药郎他们二人也不是没想过多在客栈陪陪莫离,但那两人“新婚燕尔”,没了之前的芥蒂,虽然也一如既往地小斗下嘴,可你打我闹的暧昧动作也不少,这对刚刚结束一段恋情的莫离来说,无疑是一个过大的刺激。
虽然莫离身上的醍醐丝已解,但沉痛的心结早已生根,不是简单地服一两颗解药便能消除的。
幸而,莫离再不会莫名其妙地产生关于韩子绪的幻觉,晚上也渐渐地能睡得安稳了。
对于韩子绪这个人,莫离不想过多地考虑太多。
既然像他说的那样,就是躲起来藏起来,也逃不过遍布天下的天道门的眼线,莫离觉得没有必要。
他已经将客栈当成自己的家,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连自己的家都不敢回了。
至于韩子绪说的那些话,莫离没当真。
因为等他有朝一日将黑道势力铲除殆尽,又稳坐武林盟主宝座的时候,可能早已不知将他忘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而且正如李肖所说的那样,以韩子绪今时今日的地位,犯不着为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作贱自己的名声。
思量了许久,莫离下了决心,便也安安稳稳地在客栈呆了下去。
隆冬腊月,天色早早地就暗了,风刮得很厉害,糊窗的纸都被吹得刷刷直响。
莫离将客栈打烊,在地窖里选了几壶上好的酒,与烤好的鸭子,盐焗鸡之类的一起放进竹篮。
随便拿了个灯笼,莫离罩上挡风的斗篷,就要出门。
程久孺与药郎邀莫离到他们家里一聚,莫离也难得地开心,中午就将菜准备好,就等着到客栈打烊的时间了。
跨出客栈门槛,莫离转身将门板拴上。
灯笼发出的灯光晦暗,莫离险些连锁孔都看不清楚了。
费了半天功夫将缺乏润滑的锁扣上,莫离弯腰拾起暂时放在地上的竹篮,转身要走。
刚迈开两步,莫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
犹豫了一下,莫离转回身来。
小心翼翼地走向客栈的转角,莫离边走边瞪大了眼睛。
那里,好像有一抹不寻常的黑色。
是什么东西
莫离的心跳有些不正常起来。
鞋在颇深的积雪中踩出细微的声响,有时会传出雪下残枝被压断的清脆。
蹒跚着走近,莫离将手中的灯笼往那不明物体凑过去。
借着灯光,莫离再细看了看。
好像,是个人
用手将那人身上覆盖的积雪扫开,莫离凭着经验,摸出了那人的脸。
估计他在这冻得有些时候了,浑身都是冰凉透彻的。
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有气。
昏倒的人,有一张刀削斧凿的脸,虽然眼睛没有睁开,嘴唇又冻得青紫但这样的容貌已经足够惊人。
再往那人头部以下看去,从衣裳毁坏的状态可以看到打斗的痕迹。
翻开那人右手的长袖,莫离吓了一跳。
那人的手,直至整个前臂上,装着寒铁所制的鹰勾。
如果被这种阴毒的武器伤到,不知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莫离站起身,叹了口气。
又是一个武林落难人士,救是不救
救了,搞不好这人又是第二个韩子绪,不仅不会感恩,还要倒打一耙反咬一口。
不救,要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这样死去,实在不是他的良心所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