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摩擦的声音想起,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桓恩费力地抬起眼,视野里出现一片熟悉的明黄。他以为自己头昏眼花了,紧紧闭上眼又睁开,那明黄已经蹲了下来,熟悉的冷硬的脸已经有些瘦削憔悴,苍白的唇缓慢地印在他额头“小恩,回家了。”
之後的事情,桓恩已经记不太清楚。
大概是因为确认容成没事了,桓恩神经一松,便晕了过去。容成带了太医院的人,就地给桓恩检查治伤。因为被扔在地牢里整整一天,衣服都跟皮肉粘连在了一起,撕开的时候桓恩从昏迷中疼醒,容成想搂住他,也是身体虚弱使不上力气。血水被端出去一盆又一盆,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才把药上了。桓恩被抬出地牢的时候,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围场行宫一片肃杀。
行刺的人尸体在河中被找到,经仵作鉴定属服毒自杀。两日後,隋毅发现此人所服之毒与当日桓恩沈七在茶棚遇袭茶水中所下之毒竟是同一种类。两件行刺案立刻被连起来一同侦查,雍京内药店被一一排查,三教九流人仰马翻,五日後抓住一个试图逃离出城的嫌疑犯,一切线索均指向郭贵妃的娘家。像这种事,本就谈不上什麽绝对公正,公正就在皇家手里,伪造证据构陷也要将人拉下马。
三日之後,三法司会审,朝堂一片腥风血雨。郭贵妃被废,意图刺杀他国王子罪名成立,加之因缘巧合误伤当朝陛下,罪加一等,累及三族,念在伺候陛下多年并无其他过错,从轻发落,刺字後打入冷宫,娘家削去爵位,贬为平民。这个结局,已经是从轻了又从轻了,若不是桓恩一直求他说多积阴德,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早把郭贵妃一家拉出去斩首示众了。
萧太後於此事中一直沈寂不言,唯一一次干涉,容成只是冷冷回道“没有您老人家的指示,她的爪牙能伸到远到边关借刀杀人这招甚是高明。”萧太後自知有愧,无言以对,但仍是回了一句“皇儿,哀家最後提醒你一次,你虽万人之上,这世上,仍是有能禁锢住你的东西。”
桓恩睁开眼,背上清凉清凉的,想是在他睡觉的时候,那人又给他换过药了。
“小恩醒了再睡会儿,还早著呢。”
桓恩摇摇头。卧床养病半月余,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烧退了下去,背上的伤一点点好了起来,今天虽还是浑身疼痛,比起之前几天已不知好了多少倍。
眼前的陛下胡子拉碴,整个像是另一个人,桓恩有些心疼地埋怨“你你身体才好,怎麽又这样折腾”
“怕朕折腾,你就快快好起来啊。”容成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端起床头的粥,舀了一勺在嘴边吹著。
阳光从窗外漏进来,这样温馨的场景,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桓恩摇了摇头,闭上眼又睁开,容成笑著将他额前的发拨开“怎麽了,这不是做梦。”
“不是做梦”桓恩喃喃念著,慢慢伸手抓著容成的衣角,还没说话,容成却像是明白了他所有心思,放下粥碗握住桓恩的手“嗯。永远,和朕在一起。”
宣武帝容成在位期间,勤於政务,励精图治,与周边各国通商友好,史称“天玺盛世”。然宣武帝容成却有一处为後世评论家一直诟病,那便是无後无嗣。传宣武帝迷恋一男子,登基五年後为其遣散後宫,欲立其为後,遭到朝野四下激烈反对而作罢。此人却并未霪乿後宫,相反好似一直在辅佐陛下,其协助陛下处理政事的记录见於各类官方志,如起居注。至武帝後期,朝野上下关於立嗣愈演愈烈,宣武帝将帝位传於幼弟後宣布退位,之後携他的爱人下江南,不知所终。
end
作家的话最近真的都不敢看大家留言啊不是故意不回复的呜呜呜跪
一世倾情 无责任生子番外=。= 1
容成合上奏折,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人。
桓恩斜倚著软垫,正阖著眼小憩。脸颊上略微多了些肉,下巴也没以往那麽尖了,看著圆圆的,煞是可爱。身上穿著宽松的白袍,腰部一束明黄带子松松系著,还是掩不住那微隆的腹部。
容成一瞬间龙心大悦,又忍不住手贱,放下手中事情伸手摸了摸桓恩小腹。手掌所触之处有非常轻微的起伏,有时还会猛地踢一下,每到这时容成就开心得不得了,一张脸笑得跟太阳似的。
“好好批你的折子。一下午摸了多少次了”
桓恩并未睁眼,清冷又略带些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竟是别有一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呵呵,呵呵,这就批”
容成涎著脸笑著,又摸了摸,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去,一边摸著下一本折子,一边还望著桓恩闭著眼的侧脸。
刘琦在一边见怪不怪地站著,眼观鼻鼻观心。
这事要从大半年前说起。话说自从围场容成舍身挡箭之後,桓恩对容成终於不再扭捏,加之容成对萧太後极度强硬,又法办了後宫唯一排得上号的郭贵妃,终於算是清除了层层障碍,走到了一起。可皇室还有一道杀手,那就是子嗣。
容成在位几年未曾立後,也无任何子嗣。子嗣乃国本之一,老臣三天两头上奏折规劝采选,甚至隐隐将矛头指向长乐宫的“那位”,说他“狐媚侍主”,容成大发雷霆,撤了好几个人的职之後百官有所收敛,但子嗣问题始终是一块如鲠在喉的心病。
大半年前燕太子慕容恒登基,容成派使臣前往道贺。回朝之时得慕容恒手书一封,还有一个小匣子,里面装著一颗青色果实。至於手书内容为何,无人知晓,只知容成阅後龙心大悦,当场打赏使臣,并派其加送牛羊百匹,大米千石入燕。
三个月後,桓恩被太医院诊出有孕。
桓恩一思量便知道是容成捣的鬼,立刻气得拿枕头扔他,容成自知理亏,只得忍著老婆撒气,枕头被子小褥子扔了一地。倒不是说桓恩不想生孩子,能够有两人的结晶无论於他俩还是於宣朝都是件大大的好事,只是容成这人知都不知会他一声,就做了决定,简直是没吸取当年骗他留在宣朝的教训。桓恩两天没跟他说话,最後还是扛不住容成整天在耳边一口一个“夫人”“爱妃”地叫,还各种烹制昂贵食材给他吃,耳朵都快磨起茧子了。容成拍著胸脯打包票绝不会有下次,桓恩才勉强原谅了他。
自从得知桓恩有孕,容成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以往什麽气度高华,君临天下,冷酷无情的嘴脸全都不知道被冲到哪条大江大河去了,在桓恩面前涎著个脸,成天讨好,时不时摸摸肚子,把耳朵贴上去听听什麽的。太医一来诊脉,就紧张得坐立不安,踱步不止,晚上睡觉半夜醒个好几次盖被子,完全成了老妈子加流氓的形象。
这种情形到桓恩怀了一段时间之後才有好转。先是孕吐得很难受,什麽都不想吃,然後因为肚子日渐变大,走路非常不便,平时坐著也要半仰著,久而久之腰便难受起来。容成这才知晓怀胎十月有多辛苦。他舍不得别人碰桓恩,便从太医那儿学了些推拿按摩的手法,亲自上阵。开始还一会儿手轻一会儿手重,到後来竟是娴熟无比,足可媲美太医。
怀孕期间桓恩常常心里无端地烦躁,容成不去撩拨他,又怕他觉得被冷落,於是只好一边挨骂一边持续骚扰他。老婆一生气,便赶紧下诏遣使送牛羊蔬菜布帛去月族,美其名曰“孝敬娘家”,哄得桓恩开心。
现在已经快九个月了,桓恩愈加行动不便,容成怕有人要加害,除了上朝便寸步不离,公务什麽的全搬到了长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