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才又意识到,聊了这么半天,他还赤/裸着上身呢!她羞赧垂下眼,刚才他没肯接帕子,这就是要让她效劳吧!他们做王爷的惯常让人伺候,自己缩手缩脚,在别人看来不合常理。她定了定神,巾栉在手上颠腾,啪地一下,贴膏药似的压在了他胸膛上。
王爷体格真棒,她艰难地吞咽,嗓子里咕地一声响,忙抬眼看,还好他听不见,否则得臊死。
弘策没想到他直接就上来了,小腿肚颤了颤,莫名感到慌乱,“你……”
她啊了声,“我什么?奴才伺候得不好?”
也不是不好,只不过和他设想的大相径庭罢了。性别有待考证,若真应了他的猜测,应该不是现在这样从容。他拧起眉,也许是他想得太多了。至于为什么会想太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定宜绷住了弦儿,真就在他胸上连薅好几把。王爷是那种练着武,却不显得孔武的身形。这世上人和事都讲究适度,适度便生欢喜。她心里乱得厉害,以前和光膀子的夏至面对面坐着吃饭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这么一个似近而非近的人,竟分外令她感到局促难堪。
沉默久了愈发左右不是,她笑着打岔:“我今天要给画眉鸟换河沙,过会儿骑马上还乡河边上淘沙子,十二爷爱吃河蚬吗?我给您捡河蚬去。蒸熟了把肉剥出来,让厨子炒上两个鸡蛋,味道可好了。”
他说的那些他都没有尝试过,关注的重点也不在吃上头,只道:“前头那截水面宽,你一个人去要当心。”
她说:“不要紧,留点儿神,未见得会被水冲走。”眼看擦洗得差不多了,她麻利儿从旁边衣架子上取了便袍过来,大张着衣襟伺候他穿上,末了儿笑嘻嘻打一千儿,“那奴才就告退了,外头桌上有早饭,王爷别忘了吃。我去瞧瞧沙桐忙完了没有,换他来服侍您。”
十二爷点点头,调开视线没再看她。定宜这半天过得针扎似的,能活着走出这梢间是老天有眼啊!赶紧再呵一呵腰,可不敢多逗留了,很快便退了出来。
离十二爷屋子远远的她才停下,挨着抱柱缓气,自己还琢磨呢,头回摸了手,这回前胸后背都叫她薅遍了,下回呢?是不是该洗脚了?不过这十二爷的身板儿……没话说的。先头胆怯,只敢囫囵看,现在忆起来,模模糊糊的,倒也回味无穷……
脑子里天马行空不受控制,突然醒了神,顿时窘得厉害。姑娘大了开窍了?她活了近十八年,从没有过这么心慌的时候。这种味道和受了惊吓可不同,忐忑,没边没沿的,偏还时刻挂念着。酸甜苦辣揉在一块儿整个塞进她眼睛里、喉咙里,她隐约意识到些什么,张嘴又说不出来,只有自己费劲儿瞎琢磨。
走了好几步,回头看一眼,上房的槛窗支了起来,沙桐正忙着呈米汤递焦圈儿。八仙桌那头的人呢,侧影像最高明的手艺人一刀一斧雕琢出来的最精致的画板,举手投足风骨天成。
定宜的脾气自己知道,她不是能自欺欺人的,该怎么着,其实自己看得一清二楚。长叹一声,苦笑着问自己凭什么,就凭他救过自己几回,凭他性子温良,待她还算随和?这些都不是重要,他不是贤名在外吗,爱周济,出了名的善人,对别人也未必疾言厉色,。自己呢,哪里有资格去肖想那些!目下一脑门子官司理都理不清,她爹的案子牵连上她三个哥哥,不论真相如何,先把哥子们捞出来才是道理。
鸟笼搬到个合适的地方,她卷起袖子打算出门了,正找细眼淘箩呢,身后有人上来说话,嘿了声,“别折腾了,赶紧把家伙什给我吧。”
她回头看一眼,是十二爷身边戈什哈。也没多想,傻呆呆递了过去,“干什么呀?”
戈什哈把篾箩袢子往腰上一挂,声如洪钟,“我们爷说你不会水,去了怕你淹死,让你在客栈呆着,我替你去。”
定宜愣在那里,心里一阵甜上来,十二爷想得太周到了,叫她说什么好呢!她支吾了下,“怪不好意思的,太麻烦您了。”
戈什哈大手一挥,吃着主子的饭,听主子的示下。别说淘沙了,就是让带上花儿扭秧歌,他也得干。
定宜怔怔送人出去了,再回身看那槛窗,里头一片宁静,十二爷早就不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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