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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的手还握住剑柄,额上的冷汗却已如雨点般落下。
大老板淡淡道:“我早就说过,门外绝没有你们的朋友,最多也不过有一两个要来向你们催魂买命的厉鬼而已。”
白木握剑的手背上青筋如盘蛇般凸起,忽然道:“好,很好。”
他的声音已嘶哑:“想不到‘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居然也到了。”
门外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
“你错了!”
白木道:“来的难道是茅大先生?”
门外一个人道:“这次你对了。”
白木冷笑道:“好,好功夫,‘以子之茅,攻子之盾’,果然不愧是江南慕容的亲传嫡系。”
说到“江南慕容”这四个字,门外忽又响起一声野兽般的怒吼。
门外剑光一闪,白木已飞身而出,剑光如流云般护住了全身。
竹叶青不敢跟出去,连动都不敢动,也看不见门外的人,却听见“格”的一声响,一道寒光飞入,钉在墙上,竟是一截剑尖。
接着又是“格格格”三声响,又有三截剑尖飞入,钉在墙上。
然后白木就一步步退了回来,脸上全无人色,手里的剑已只剩下一段剑柄。
那柄百炼精钢长剑,竟已被人一截截拗断。
门外一个人冷笑道:“我不用慕容家的功力,也一样能杀你!”
白木想说话,又忍住,忽然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倒下去时惨白的脸色已变成乌黑。
大老板微笑道:“这果然不是慕容家的功夫,这是黑砂掌!”
门外的人道:“好眼力。”
大老板道:“这一次辛苦了茅大先生。”
茅大先生在门外道:“杀这么样几个无名鼠辈,怎么能算辛苦,若撞见了仇二,这些人死得更快。”
大老板道:“仇二先生是不是也快来了?”
茅大先生道:“他会来的。”
大老板长长吐出了口气,道:“仇二先生的剑法天下无双,在下也早已久仰得很。”
茅大先生道:“他的剑法未必一定是天下无敌,能胜过他的人只怕也不多。”
大老板大笑,忽然转脸看着竹叶青。
竹叶青脸如死灰。
大老板道:“你听见了么?”
竹叶青道:“听见了。”
大老板道:“有了茅大先生和仇二先生拔刀相助,阿吉想要我的命,只怕还不太容易。”
竹叶青道:“是。”
大老板淡淡道:“你若想要我的命,只怕也不太容易!”
竹叶青道:“我……”
大老板忽然沉下脸,冷冷道:“你的好意我知道,可是我若真的要靠你请来的这几位高手保护,今日岂非就死定了。”
竹叶青不敢再开口。
他跪了下去,笔笔直直的跪了下去,跪在大老板面前。
他已发现这个人远比他想像中更厉害。
大老板却连一眼都不再看他,挥手道:“你累了,不妨出去。”
竹叶青不敢动。就在这道门外,就有个追魂索命的人在等着,他怎么敢出去?可是他也知道,大老板说出来的话,就是命令,违抗了大老板的命令,就只有死!
幸好这时院子里已有人高呼:“阿吉来了!”
夜,冷夜。
冷风迎面吹过来,阿吉慢慢的走入了窄巷。就在半个月前,他从这条窄巷走出去时,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该走哪条路。现在他已知道。
——是什么样的人,就得走什么样的路。
——他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开了大门,就可以看见一条路,蜿蜒曲折,穿入花丛。
一个精干而斯文的青年人垂手肃立在门口,态度诚恳而恭敬:“阁下来找什么人?”
阿吉道:“找你们的大老板。”
青年人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又垂下:“阁下就是……”
阿吉道:“我就是阿吉,就是那个没有用的阿吉。”
青年人的态度恭敬:“大老板正在花厅相候,请。”
阿吉盯着他,忽然道:“我以前好像没有看见过你。”
青年人道:“没有。”
阿吉道:“你叫什么?”
青年道:“我叫小弟。”
他忽然笑了笑:“我才真的是没有用的小弟,一点用都没有。”
小弟在前面带路,阿吉慢慢的在后面跟着。
他不想让这个年轻人走在他背后。他已感觉到这个没有用的小弟一定远比大多数人都有用。
走完这条花径,就可以看见花厅左面那扇被撞碎了的窗户,窗户里仿佛有刀光闪起。
刀在竹叶青手里。
违抗了大老板的命令,就只有死!
竹叶青忽然拔起了钉在佐佐木身上的刀——既然要死,就不如死在自己手里。
他反手横过刀,去割自己的咽喉。
忽然间,“叮”的一声,火星四溅,他手里的刀竟被打得飞了出去,“夺”的钉在窗框上,一样东西落下来,却是块小石子。
大老板冷笑,道:“好腕力,看来阿吉果然已到了。”
这句话说完,他就看见了阿吉。
虽然已睡了一整天,而且睡得很沉,阿吉还是显得很疲倦。
一种从心底深处生出来的疲倦,就像是一棵已在心里生了根的毒草。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套破旧的粗布衣裳,苍白的脸上已长出黑黑的胡子,看来非但疲倦,而且憔悴衰老。他甚至头发都已有很久未曾梳洗过。
可是他的一双手却很干净,指甲也修的很短,很整齐。
大老板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手,男人们通常都很少会去注意另一个男人的手。
他盯着阿吉,上上下下打量了很多遍,才问:“你就是阿吉?”
阿吉懒洋洋的站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不必要问的问题,他从不回答。
大老板当然已知道他是谁,却有一点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救这个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竹叶青。
阿吉却道:“我救的不是他。”
大老板道:“不是他是谁?”
阿吉道:“娃娃。”
大老板的瞳孔收缩:“因为娃娃在他手里,他一死,娃娃也只有死。”
他收缩的瞳孔钉子般盯着竹叶青:“你当然也早已算准他不会让你死。”
竹叶青没有否认。
骰子已出手,点子已打了出来,这出戏已没有必要再唱下去,他扮演的角色也该下台了。
现在他惟一能做的事,就是等着看阿吉掷出的是什么点子?现在他已没有把握赌阿吉一定能赢。
大老板长长叹息,道:“我一直将你当作我的心腹,想不到你在我面前一直是在演戏!”
竹叶青也承认:“我们演的本就是对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