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若无其事
清晨,凉爽的风从窗口潜入了小小的暗室,送进缕缕夹杂着花草气息的暗香,同时亦吹起了墙上一幅幅画卷,撞得画轴“劈啪”作响。
早起觅食的鸟儿们相互啾啾低语,三五成群围绕着窗外斜伸而过的树枝,“唧唧喳喳”地闹得正欢。有一两只胆儿大的,还飞下枝头,扑棱着翅膀停在了窗台上,歪着小脑袋好奇地往屋子里头看。
床上一个“玉体横陈”、一脸餮足神色的男人,大概是不堪其扰,侧过身,微微皱了皱眉。
鸟儿亦被惊动,赶紧从窗台跳了下去,扇着小翅膀回到枝头,继续与同伴玩耍去了。
房内,男人纤长的睫毛动了又动,似是不大习惯眼帘外天明时刺眼的亮光,过了好一会儿,狭长的凤眼才缓缓睁了开来……
很快的,宿醉之后带来的头痛欲裂,令他习惯x地伸手按住了额头。
早知道不能喝酒,却还是忍不住学人借酒浇愁啊……
摇了摇头,一咬牙,从床上翻身坐起,男人迫自己又一次硬咽下了,那绝非常人可以忍耐的刺痛——每当这种时候,他的目光就习惯x地去搜寻一个身影——
墙上的画卷依然随着清风微微舞动,画上轻灵美丽的少女如春花般绚烂,令观者的心情不自禁就能生出暖意。
看着少女无忧无虑的笑容,他的心也仿佛安定下来。再激烈的痛,亦好像随之消散了。
离儿……
呵,狼狈醉酒也是因为她,反过来,能够安慰他的,亦恰恰只有她。
头痛稍有缓解之后,他才能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
自己从头赤裸到脚的身体,散落遍地的衣物,凌乱得皱巴巴的床单被褥上面,到处残留的男xjy凝固形成的斑点,另外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暗红印迹……
很显然,昨夜的他做了不少“好事”。
揉了揉鼻子,男人有些微的困惑,转头看墙壁上的机关——是有人进来过?
他这靖宇堂很少有女人出入。修岩负责了帮他处理大半的琐碎事务,底下那些chu使的婢女没有得到允许,是绝对不可能进入靖宇堂内室的,更不用说大着胆子擅闯这从未有第二人进入过的密室。
静静地将前日与黑羽族少主会面的情形回忆了一遍,肯定了自己确实没有带任何女人回来之后,宁徽玉心底除了疑惑之外,还微微衍生了一分疑似兴奋的东西……
兴奋什么呢?
盯着床上那点点红痕,依然有些混沌的思绪跳跃着、纠缠着,急着想要将“答案”公诸于世……心跳骤然加快,快到令男人自己都有些不适应。
捂住了莫名“雀跃”的x口,男人秀丽的眉头再次皱起。伸出长腿踩着了地面,他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衣物,长长的银发随之倾泻而下,几乎触及地面。
迅速将那长发在手中绕了一圈,松松地绾在脑后,男人随意地披上了衣袍,掩住光洁如玉的修长身体,转开机关,最后还是又看了一眼,墙上大大小小的画卷中的女孩。
随着机关门缓缓阖上,他与画中少女的“对望”的视线亦随之缓慢地被切断。当门彻底关上的那一刻,男人心里明白,自己以后,大概都很少会再出入这间密室了……
转过身,刚准备回自己房间梳洗更衣,蓦地却撞上一个杵在大堂正中的黑影。
“……主、主人!”
修岩如果不是面色黝黑,他的脸皮此时大概是红色的,“您、您……”
看到这个一直忠心耿耿的下属结结巴巴一脸苦恼的模样,宁徽玉波澜不惊地淡淡一笑,“有事么?”
说着,也不等那侍卫回答,他径自继续往房间走。
一边慌忙跟上,一边看着自家主人那若无其事的背影,修岩更加忐忑而不知所措了——主人难道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不是吧……那夫人可怎么办啊?!
他一直守在这里,就是因为晴儿匆匆赶来跟他“通风报信”,说夫人竟有意头准备回中州去了……天啊,两人好不容易圆房,却演变成了这副局面。
要是夫人真的这么走了,他们这赤宁城,怎么对得起这个柔弱又刚烈的美丽女子……往远了说,又怎么向中州人、向天下人交代啊?
眼下战事本来就一触即发,凤无极的jūn_duì在边塞蠢蠢欲动,夫人若就这么过去,不仅会影响整个局势,更加可能会有危险吧?就算中州人不会伤害他们的公主,但毕竟刀剑流矢不认人,另外还有一些意图不轨的部落也可能会借机生事……
不行!能够阻止夫人离开的,就只有主人自己了!
“主人!”修岩又唤了一声,看屏风后正在换衣的颀长身影,始终不为所动的淡定模样,他不禁想起在栖梧斋所见,向来高贵端庄的夫人乍变衣发零落的狼狈模样,不忿的心情愈发地重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宁徽玉从屏风后出来。一身簇新的银衣,衬着如雪的银发;面如冰玉,唇如点绛。
真真一神仙似的人物……
“说吧。”
这回男人认真地注视着“欲语还休”的侍卫,一双凤眸神采奕奕、深不见底。
“呃……”真的被主人“重视”到了,修岩又有些紧张了,“主人您……您昨夜,休息得可好?”
一说完,自己的脸又“唰”地红了!还、还好,应该看不出来……
“不错。”银发男人有些好笑地看着尴尬得无法自已的侍卫,“修岩你呢?”
“我……我也,还好……”修岩快憋疯了——
天啊,都是大男人!为什么做了“坏事”的那个完全若无其事,而他这个侍卫却得又急又羞?!
“是么……”男人漂亮的唇边勾出一抹清浅文雅的笑,不再看脸色怪异的黑脸侍卫,转身取了茶具,开始替自己沏起茶来。
“黑脸侍卫”原本还顾虑着那女子昨夜里的叮嘱,说“修岩且勿跟他提起便是了”,眼见他家主人“没心没肺”的模样,他却再也忍耐不住!
“主人,您昨儿个夜里,是不是跟女子过的夜?!”很好,他终于说出口了!还是以大不敬的质问的语气!不管了,他可没办法看到自家主人不仅冷落娇妻多年,最后还变成始乱终弃的那种“极品”坏男人啊!
“咳……”茶水还未进口中,宁徽玉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个修岩!还真是……
“您也许酒醉得厉害,可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很好,他更进一步了。
“咳咳……”银发男人又轻咳两声,将新沏好的茶递给修岩一杯,“正想醒醒酒,修岩要来一杯么?”
“主人!”很不客气地将男人递出的杯子夺过,再重重地放回一边的茶几上,“酒后饮茶并不利于健康,您还是少喝些茶水吧!”
“……”
宁徽玉m了m鼻子,自顾自地将自己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理了理丝毫未乱的衣袂,“我不记得什么了,你告诉我便是了。”
12.血玉
修岩出门的时候,线条刚毅的黝黑脸颊上红得快渗出血来。他暗自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掺和人家的闺房中事了!
主人那漫不经心、心不在焉的态度,实在是气煞了人——
在听到夫人昨夜曾在靖宇堂过夜的事实时,这清雅出尘的男子竟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就好像、好像夫人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风尘女子,有没有留宿都无伤大雅……
然而事实呢?!一想到此刻可能已经在收拾包袱准备走人的那两个女子,他的愧疚就愈发膨胀。
唉,夫人真要走,就凭他一个侍卫,怎么拦得住呢?
可真正该紧张的那个人,听了他说夫人要离开的消息,倒是认真地与他对望了一眼,眸色变幻之间,似乎已迅速将这其中的利害与当下局势之间的联系计算了个遍,之后……之后竟又低下头去,继续悠闲地饮他的茶。
这主人难道就真的一点一点都不紧张夫人么?
正常人听到自己老婆要回“娘家”,还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消息,至少都会给点反应吧?!
还是说主人已经料定了局势,认定即便夫人出走,也不会对赤宁城有害?甚至看主人那淡定优雅的模样,说不定还预算出夫人此时出走会对赤宁有所裨益呢。
至于可不可能真的有所裨益,以他修岩的智慧,暂时就想不出答案来了。
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飞快地奔到了栖梧斋,只见大门敞着,进了里头,倒也还没有“人去楼空”。
两个小女人的行李少得可怜。少到修岩甚至看不出房内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看晴儿不停给他使眼色,再看一身比平时还要朴素淡雅装扮的夫人——
平素穿上红色衣裳、挽起端庄的发髻,还能衬得她j神一些,而眼下她一身月白素衣,长长的黑发如瀑般倾泻在脑后,素净的洁白小脸更是脂粉未施,这样的她,简单、纯净,天然去雕饰,然而却显得这瘦弱女子愈发的纤细娇小了……
他知道这个女子去意已决。
“修岩,”凤幽夜嗓音柔柔的,淡若芙蕖的清艳面容犹带一丝病态的苍白,“你来得正好。”
只见她转身从已经收拾好的一个小包袱里,翻出了一只手工极为j细的荷包。
“夫人?”看着凤幽夜塞到他手里的东西,修岩张大了嘴,“这个……”
“我当年的嫁妆余下的不多。”并没有多说,她知道对方已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些年,真的很感谢你的照顾。这点细软虽远远不及你的付出,却是我跟晴儿的一番心意,还望你能收下。”
这时晴儿站在她的旁边,圆圆的脸儿皱成了一团,听到自己也被点名,更是将圆脸蛋硬挤成了一颗长苦瓜。
修岩捏着手里并没有多少重量的小袋子,心头却仿佛瞬间压上了千万负重。
荷包上,一双龙凤翩翩齐舞,漂亮的金线在灵巧的手工之下,于红绿相间的花锻锦布上幻化出了一幅j巧却毫不俗气的“龙凤呈祥”。
他之前虽未曾见过这荷包,却一看便知,应是眼前这尊贵女子所亲手缝制的。夫人的蕙质兰心,远远比一般人可以想象的还要多得多。可惜,发觉的人实在太少。
三年多的相处,足以令他这名侍卫了解夫人的x子——这东西他若不收,她肯定不会安心。想了想,心里有了计较。
所以他没有多做推辞,反而很快告辞了。
“这修岩,还真拿走了啊?”晴儿的圆脸已经比苦瓜更苦了,“天呐,这一路回中州千里迢迢,公主,那我们的……盘缠?”
凤幽夜对着这小丫头总是耐心十足,温柔地笑道:“放心放心,盘缠我还有收着。”
她说得风轻云淡,但是晴儿哪能不清楚彼此的财政状况,“公主你真的还有盘缠么?不可能啊!之前最后那点银两都进了那个长胡子白眉老头的口袋,哪里还有钱剩下嘛?”
近两年来公主的病断断续续的,一直未曾大好过;想方设法求医问药的过程着实不容易,花掉的积蓄亦着实不少。她们主仆两个毕竟是不事生产的弱质女流,纵使当初公主陪嫁的家当不少,事实上也经不起多少次折腾。
“你这丫头……”凤幽夜也不与她争,细白小手伸进包袱里m索了一下,又取出一块质地上乘的锦帕来,“不给你瞧过,你便不会放心跟我走,是吧?”
锦帕打开来,几只金钗玉镯在大大小小数颗圆润珍珠的映衬下,光芒四s。巧夺天工的j妙工艺,透出浓郁的古拙之息。
“公主,这些……”晴儿眼眶有些湿润了,“不是娘娘留给你的么?”
凤幽夜母亲去世得早,甚至未来得及陪伴她的童年。留下的几件首饰,成了小女儿睹物思人的唯一珍宝。
这些东西,可比什么都要珍贵呀!
小婢女鼻子酸酸的,更加不愿意看凤幽夜恬淡得看不出一丝哀伤的脸,转过头去,在心里又将某个男人狠狠骂上了十数遍。
这时候凤幽夜忽然轻“咦”一声,黛眉秀气地微拧起来。她有些忙乱地在自己身上m索了一番,转而又到床头,将床榻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晴儿从未见过她如此的急切。
“公主,找什么?”
“晴儿,你见过我的玉佩么?”甚至将床底也都看了,凤幽夜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原就苍白的小脸变得更加面无血色。
“玉佩?”晴儿有些惊讶。她自是知道公主有块从小就不曾离身的玉佩。
那是一枚产自西土雪域高原,极为稀少名贵的冰川血玉。用以中州皇室特有的工艺j细打磨,外表看是圆润光滑的一块美玉,只有在阳光之下,才能看见隐藏其中的,一副凤凰展翅,比翼双飞的图景……
最重要的是那图案里,还隐匿着皇室公主的封号。
宣平,这是凤幽夜方出生时就有的封号。不说玉佩本身的价值,那血玉可代表了她公主的身份。眼下要回中州,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丢了,势必会增添很多麻烦。
晴儿动手将凤幽夜之前换下的那叠残破衣物也翻查了一遍,依然无所获。见凤幽夜脸色苍白,若有所思,晴儿心里也大致猜到了一点。
看来,她们暂时是回不了中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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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岩走后,偌大的靖宇堂内,就只余下了一个清雅男子的身影。
微显寂寥。
男人漂亮的银发微微垂下遮住了上挑的眼角,纤长的手指轻点着指间的茶具,红润的唇不经意间抿成了一条直线。
凤眸里幽深的光,似遮染了层层雾霭,恍惚间转向了一面壁上挂着的某一副画,深不见底的光芒不着痕迹地一闪。
指间的j致瓷杯上青花淡雅,茶y的热气氤氲缭绕。他就着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微带一丝甘甜的苦涩,在舌尖缓缓晕染开来。
放下杯子,另一只手伸进怀里,漫不经心掏出一枚东西来。
色泽暗红通透的玉石,躺在男人干净白皙的掌心里,泛着冷艳的幽光。
“昨夜是夫人留宿于此,主人已经同夫人……圆房了吧?”
这是那老实木讷的侍卫好不容易才憋出来的一句干脆话。然而听在他耳里,却一点也没有制造出“晴天霹雳”的效果。
按理说,他确实应该有所诧异,或者忙不迭地后悔——毕竟碰了一个自己一直都不想碰的女人,结果可能会有些麻烦。
只是事实上自己确实,没有如想象当中那么排斥,这个已经发生的“意外”便是了。
“夫人她……准备离开赤宁城了。”
这是修岩今日说的第二个“重大”消息。
轻轻地把玩着手中质地极佳的玉石,男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朦胧的影子来。满池青莲碧水之上,那女子一身鲜艳红装,衬着淡淡的肤色,浓黑的长发;身材甚为娇小,极为纤瘦的骨架子,身上应该没长几两r……没长、几两r么?
熟悉的念头冒出来,醉酒放纵时残留在记忆里的某些凌乱片段上涌,意识里的画面倏然又转到了月光倾洒的夜——
画面里女子雪白的胴体,两团浑圆软r形状美好,被身后的撞击摇晃出诱人的波浪。翘起的两瓣臀儿晶莹无暇,然而被迫大开的双腿间却沾满了糜艳的血迹和白灼,肿胀泥泞的私密处微微颤动,有些吃力地吞吐着男人chu长的欲物……
啧……有些头痛地抚了抚额,一直安静坐着的男人终于从案前起身。
光是浮现了一个朦胧的画面而已,他竟然也觉得下身一紧,好似触电般感觉到了被湿紧嫩r吸吮的销魂快感。
果然,是太久没有女人了吧……
蹙眉冷静了好一会儿,他才镇定下来,缓步走出了房间。
是个晴好的天气。
艳阳之下,相貌秀美如玉的男子一头银发熠熠生辉,掌心里一枚血红的玉佩,隐约透出一副凤于九天的图景来。
“宣、平……”
他静静吐字如珠。
13.如是夫妻
“宣、平……”
这两个字还在舌尖里打转时,一抹娉婷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男人的视野之中。
瘦瘦的影子,月白素衣更衬得身后的长发墨黑,走路的步子慢慢的,样子很是端庄,不仔细看的话可能还发现不了她脚步微微的虚浮。
想到这腰背挺直的端雅女子,走路姿势微有怪异的原因……奇异地竟让他再次兴奋起来。
光是看着那小女人一副倔强的姿态朝他而来,他已经忍不住在心里想象这个女子说话的模样,更进而,是这样的女人被男人压在身下时,又会是何姿态——
还能维持如此的端庄高贵么?
呵……
一抹带着兴味的笑意,在男人嫣红的嘴角,慢慢晕出一圈魅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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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要独自去面对那个男人……凤幽夜心里惴惴的。
但是她却不得不走这一趟。如果那枚玉佩真的失落了,还是落在那男人的手中,无论如何都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