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比我幸福,至少她跟你出过国,我至今尚未迈出过国门,哪天你也陪我出去转一转。”沈文婷看上去似乎是无意,但却是有心。
何少豪没有直接回答她的提问,而是接着说他跟慧琳的事情。
“这至少对于我来说是一件特别兴奋的事情。我们的蜜月很幸福,慧琳很娇气的,她从少娇生惯养。在美国的那些日日夜夜,恐怕将会是我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回忆了……她就像陈年的酒,时间越长越醇厚……”
他们在美国待了一个月,这三十天就仿佛到了天堂一样。每天都是那么阳光明媚的,他与慧琳玩玩闹闹用英语交流着。慧琳跟他说着美国的新鲜事,也听他讲着祖国的变化。真希望这三十天的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当一种状态或行为持续一个星期,它便成为习惯,潜意识里习惯了那样的生活,而这三十天也足够使他们回到过去。
然而,今天这一场离别,估计又要好几年。他不知道回头再望,这一段抹不去的记忆,待将来重逢时,自己会不会有点手足无措,他伤颓地看着天空……他与慧琳是不是要重新开始等待。
其实何少豪很不喜欢离别,可没办法,家中那么无法说得清楚的钱财,又不能交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中国。他担任了多年领导,对党的政策非常了解,这些年多少高官纷纷落马,都是因为贪污受贿的事情。她如果不离开中国,何少豪的官衔能保吗?还有她的父亲慧一民,一个堂堂的省部级领导,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院长,别想这些了,姐姐是出国,又不是流放。我做楚都想去那个国家。想跟你……”
何少豪定晴地望了她一眼,沈文婷不再说话了。
“你不是不想跟我双宿双漆?”何少豪心情不好时,他就是这么个脾气说话直来直去,这样的性格也得罪了不少的人。
“您干说得这么直接?”沈文婷双面羞红。
“我已经到了中年了,要说的话,想干的事,又何必拐弯抹角?”
“难怪有人说,中年男人,尤其是有魄力有魅力的中年男人,逗女人喜欢。”
“是啊!而且都是漂亮的眉眉喜欢对吗?”何少豪加了一句。
“你怀,坏透了。”沈文婷大步向小车奔过去,把何少豪甩在身后。
何少豪没有追她,他心知她已经是他口中的一块肥肉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这要看他的心情和胃口了。
他仍然在想自己的妻子,想儿子……
人生就这样,时间的年轮总是在不停推进。我们不愿告别,却总在不停地告别,许多人,许多事,许多时光,许多回忆都会成为过去。心里念叨着未来,面带微笑,幸福地最后一次拥抱,熟不知潮雾悄然氤氲了双眼,却情难自禁。自己就好像在一出离别的电视剧中,没有动情的背景音乐,可却能在彼此间,感受到温柔的不舍。看来这次,不是电视剧,是他真的身处在离别的当口,而那种强烈的不舍疯狂地撞击他的胸口,离别的悲伤犹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无法呼吸。
何少豪沉默地开着车,还在想刚才送妻儿离开的那一幕。
当他把妻儿送到安检口,实在不能再进去了。停住脚步,微笑着说:“再见!”然后下意识地他们三人拥抱在一起,他强颜欢笑着,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哭,要让他们带着快乐走,让他们记住快乐。那一刻若持续时间再长久些,他会微笑着流泪。他也知道一旦眼泪流下来,会一发不可收拾。那还是让快乐为他们送行吧。
真希望自己仍是小孩子,可以任意地哭笑,想哭就大声的哭,想笑就快乐的笑。但不行,他是何少豪,不仅仅是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堂堂的万人大学校长。他得学会控制,不是说压抑感情,而是要为他们着想。在这最后的最后,再次挥手,强颜欢笑着说:“儿子,媚媚,再见!再见!我会想你们的!”待他们一进安检的门一刹那,他迅速转身,收住,忍着,努力微笑。他知道不能再久久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否则眼泪就流下来了。
有人说在转身的时候,背影要完美,动作要迅速,要毅然决然,否则会心痛的。他抬起头,微笑着离开……
当他们面对离别的时候,悲伤会止不住地涌上心头,最后化作泪水划过脸庞。但是同时,他们也可以是微笑着的,让送行的人、离开的人都能带着美好的回忆和快乐离开。虽然,离别是人们所不愿意的,要知道,人生总会有离开的时候。所以微笑,让彼此都是微笑着离开视线,不然,生命中那么多那么多的离别都沉浸在伤感中,他们会失去迎接的勇气。
沈文婷望着满腹心事的何少豪,她不敢说话,只是把头往他的身上靠了靠,何少豪用手着她的白嫩的脸,微笑着说:“你怎么了,谁让咱家婷婷不高兴了。”
“没有呀!看你不高兴,我哪敢哟!”沈文婷撒着娇,她给何少豪点燃了一支香烟。
说来也怪,男人与女人,其实就是一物降一物,沈文婷跟她的前夫生活时,她是最讨厌抽烟的男人,现在居然会为何少豪亲自点烟。
“你不是讨厌男人吸烟吗?”何少豪着她。
“这得看是什么样的男人抽烟。”
沈文婷那娇柔的面庞直往何少豪的脸颊上搓,整个身子都埋到了他的怀里。
“好了,坐好,我在开车。”何少豪伸手在她的上搓了几把。
她双手抓住了他的手:“你鲁,弄疼我了。”
“这也算粗鲁吗?等会不吓傻你呀!”何少豪开始说些软语了。
每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她总是嗤之以鼻,并不是自己太多愁善感,太多情。她深知睹物思人的后一句,永远都是物是人非……
或三年,或五载,或是更长的十年。慧琳知道在澳洲,她会忍不住思念少豪,却无法将记忆折迭。她总是想起何少豪那张傻呆呆的脸,那飘荡在风中的笑声,那流转在楼梯口的身影,那双明亮到日月暗淡的双眼,那个令她魂萦梦绕的人。离开了他,她感觉失去了目标,失去了动力,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她又该如何拿起?
那段记忆将会彻底封存,禁锢在平时无法触及的角落,抑或是无法忘记,铭记在心,每次触及思绪的水面,总被回忆的棱角烙得生疼。
“嘿,谁怕谁呢?你的功夫我领教过的。”
飞机起飞前夕,慧琳在旋窗里看到了一个窈窕的女子走近了何少豪,待她再定晴看时,飞机飞离了地面。
有时候,真觉得人生是一个个戏剧和悲剧组成的,先是喜剧,再是悲剧,再接着悲剧……
人最幸福的是有了感情,这是我们作为人的全部,我们可以爱憎分明,可以笑,可以哭,可以不顾一切地放大自我;人最可悲的也是有了感情,羁绊,你不能挥袖而去,只留下潇洒的背影,你会留恋,会心痛,会感伤,那些莫名的情愫紧扼住人心。我们都不是木头人,我们会说话也会动。
慧琳只能哀叹着离开中国。
她想这只是一次离别,天不会塌下来的。待风声过了,案子结了,她还是可以回来的,何少豪是她的男人,就算是暂时借出去吧!总究要还给她的。生活要继续,工作要继续,四季不会变的,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又何必要跟自己过意不去呢?她这么一想,心里明亮多了。
这不就是为悲剧画上一个意味无穷的省略号?或许会有延续,也或许就隔断在省略号的前一个字,任你哭喊,也突破不到未来。相反,她到是为那个女人悲哀了………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