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都是没有问题的,这批有问题的火药,恰恰就用在了当日的演练里。
无巧不成书,事情就是这么巧。
葛燕宜一死,线索就暂时中断了,审问经手制造火药的工匠们,甚至是演练当天负责运输火药的士兵,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但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
按理来说,火药是工部制造的,现在出了问题,责任当然是工部的,葛燕宜死了,一了百了,其他活着的人责任却也是连带的,就算没有直接责任,但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是跑不掉的,所以没过几天,皇帝案首就出现不少折子,上至赵肃,下至苏正、潘季驯等人,都在被指责之列。
原本弹劾同僚,是御史的责任,但是都察院改革之后,已经不具备弹劾同僚这个职责,但他们监察百官的职能却并没有被去掉,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一干负责官员,理应承担起负责的责任,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
折子出现在皇帝面前,说明至少是通过内阁同意的,赵肃是当事人,要避嫌,其他人,张居正、张四维、王国光,都署了名,申时行、王锡爵资历跟张居正没法比,也阻止不了。
就在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又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事情。
南京都察院监察御史赵谨,弹劾当朝次辅赵肃两大罪状
一是明知贺子重身为鞑靼蛮子,还弃国仇于不顾,与之结拜,并公器私用,命其为边关守将,有里通外国之嫌疑。
二是作为庶子出身,不仅不尊嫡母,还买通族长,将生母另嫁他人,以脱离本家,实乃不忠不孝之人,天下理当共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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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 139 章
贺子重双亲早逝,除了早年收养他的王环和后来结拜的赵肃以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也无从考证,虽然贺子重五官长得深刻些,但除了汉人,中原也有不少夷民,有他这样的长相,不足为奇,所以这第一条的弹劾,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关键在于皇帝怎么想。
第二条反倒要更严重一些,赵肃的出身来历,他没有刻意隐瞒,有心去查也能查到,赵谨说的真假掺半,这才更让人觉得可信,本朝以孝治天下,且讲究嫡庶分明,将生母另嫁也就罢了,但怠慢嫡母这一条,却为世俗所难以接受,足以玷污他的名声,让他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更重要的是,弹劾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赵肃同父异母的弟弟。
人们自然会想作为百官之首的内阁宰辅,不仅没有起到表率作用,甚至连你弟弟都起来反对你了,你这个次辅大人,还有当下去的必要吗
“大人,您这一次啊,是被抢占先机,彻彻底底地坑了一回”
随着话音,啪的一声轻响,棋子落下,吴维良笑眯眯地捡子儿,一边道“承让承让,又大杀四方”
赵肃白了他一眼“坑了就坑了,还非得加上彻彻底底,嫌你家大人我不够晦气么”
话虽这么说,语调却听不出沮丧。
他很少在棋艺上琢磨,棋路算不上高明,加之心不在焉,两人你来我往厮杀了一会儿,赵肃的白子便大多都被围困住。
“不下了,认输,认输。”
吴维良摇摇头“不带这样的,每回都还没结束就认输,我赢也赢得不彻底。”
赵肃耍赖“我都认输了,这棋局也就结束了。”
吴维良没好气“下回我宁可去和大公子下,也不和您下喽”
赵肃噗嗤一笑“好么,我赵少雍在你心目中还比不上一个总角小童了。”
吴维良看了他一眼“如今外头沸沸扬扬,都在议论赵谨的折子,您看起来倒不急。”
赵肃苦笑“急有什么用你也说了,我被人先下手为强,坑了一回,除了吃下这个哑巴亏,还能怎样折子闹到御前,在陛下决断之前,我本就该闭门自省,这是本朝的常例了。”
吴维良皱眉“依您看,这一次,是张居正,还是张四维”
赵肃道“无论是谁,都没有区别,他们虽然立场各有不同,但在对付我的这一点上,目前利益是一致的,所以现阶段,他们只会联手先扳倒我再说。”
吴维良道“既是如此,那就逐个击破。只是我不明白,上回您让我在山西找到的证据,为何迟迟不拿出来,否则现在张四维怕也不会这么安生。”
赵肃捡起白子,一个个放回棋篓里。
“现在的情势,我若祭出那些证据,跟张凤磬缠斗起来,那么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
“张居正。”
“不错,张太岳只会看着我们厮杀,然后坐收渔利,如果我再盯上张太岳,那么就是说,我需要同时对付两个人,而他们的聪明才智,人脉资历并不在我之下,到头来,我还是会输。”
吴维良听罢,沉吟道“那末,能否求助于陛下”
赵肃摇头“陛下现在,只怕正为如何帮我解决赵谨的事情而焦头烂额,更何况,这种臣子之间的倾轧纷争,须得自己来解决才好,怎可依赖君王过甚。”
吴维良想想也是,只因平日里帝王对赵肃托付信任,青眼有加,久而久之,让他产生一种错觉,总觉得凡事都有皇帝撑场,实际上这种想法确实是很不好的,君臣有别,有些事情不能等着皇帝来干涉,会这么做的,通常只能是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