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朝节站在他面前,叙述完前因后果,羞愧道“都怪学生经验不足,否则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赵肃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仆人奉上热茶。
“你尝尝,这冲茶的水,是去年的雪水埋在土里,刚挖出来的,用来泡明前龙井再好不过,除了茶香,还有股子清甜味道。”
曾朝节此刻哪里有心思关注这个,听了赵肃的话,勉强捺下焦虑喝了一口,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赵肃见状笑道“直卿啊,你那屡考屡败,看淡荣辱的定性到哪里去了”
他年纪比曾朝节还小了不少,但老气横秋的话在他说来没有丝毫不谐,曾朝节也觉得理所当然,都说闻道有先后,大明官场上,老师比学生年少的例子并不少。
曾朝节被一言点醒,苦笑“学生这也是担心事态严重,我怕会有御史弹劾老师。”
赵肃不答反问“你对闻道台一事,有何想法,不要瞒我,老实说来。”
曾朝节一愣,发现自己在对方的注视下,压根就藏不住心思,于是老老实实道“学生以为,这闻道台,其实不过是一群士子在上面各说各的,不仅于国没有任何益处,还容易惹出事来,给老师添麻烦。”
曾朝节是个悟性极好的人,他善于接受别人的意见,何况说这些话的人是自己的老师。
将这一番话在心头翻来覆去咀嚼了几遍,却是有些悟了,也有几分明白赵肃的用意,不由长揖到底,真心诚意道“多谢老师提点。”
他知道赵肃这是借着闻道台的事情,教他如何为官行事,赵肃这番话,有些兼容并包的思想在里头,而这种胸怀,正是做大事者所需要的。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如果你只想当个小吏,当然无所谓,可若是想成大事,就得站得高,看得远,听取不同的意见,容纳百家之言,这就是气度。
“今天的事情,你先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好好休息,明儿你还得去翰林院的。”
曾朝节应了一声,起身告辞。
赵肃送到门口,又目送着他离去,这才转身折返回屋,吴维良正好从屏风那头出来,刚才师生对话,他不好露面,却也得赵肃默许,在旁边听了个遍。
“启善,坐。”
吴维良正想说话,忽见外头有人来报,说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派了人来。
赵肃忙请人进来,对方匆匆入内,行了一礼,带来一个消息被羁留在国子监的两名士子,其中一人自尽未遂,幸好被及时发现,拦了下来,现在连皇帝也被惊动了,派了太医过去,又让锦衣卫接手此事。
赵肃谢过来人,赵吉知机地送上谢银,把对方送走。
“大人可要前去看看”吴维良问。
“不急,情况不明,此时若急吼吼前去,反倒落了痕迹,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他很镇定,吴维良称许点头,又道“此事大有蹊跷。两个人一言不合争论起来,打架倒也罢了,当众闹事,软禁在国子监等候发落,而不是投入大牢,已经是给足了他们面子,好端端的又闹什么自杀,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想到三个可能性。”
赵肃“启善不妨直说。”
吴维良“刚闹了事,就自尽,是想减轻罪责,逃避责任,此其一。此人或许想出个风头,引起哪位大人的注意,以此为进身之阶,此其二。又或者,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别有意图的,此其三。”
赵肃不置可否“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最大”
“第一、二个,这人本身理亏,又丢了面子,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他另有所图,就不同了。恕我直言,大人善于经营人脉,在朝野声望不错,但终归立场不同的地方,就会有分歧,所以暗地里想给你下绊子的人,也不在少数,假使此时有御史参王锡爵一个督导不力,致使士子打架自杀,就可以收隔山打牛之效,间接拖你下水。”
赵肃笑道“启善这运筹帷幄的能力,是越来越强了。”
吴维良叹气“都什么时候了,大人还有空开玩笑,不如赶紧来分析一下,谁最有可能是这件事情的背后主使吧。”
“那末你觉得是谁”
吴维良沉吟“可能性最大的,莫过于张居正,他向来和大人不大对盘,很有可能借此下套。”
赵肃道“你的假设没有错,但不像张居正的手法。”
吴维良一愣“为何”
“老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要打得你永不能翻身的,当年我的老师高拱,便是这么败在他手下的,眼下这出,总体来说,对我影响不大,以他的行事,不会做这种隔靴搔痒,小打小闹的事情。”
“那会是谁”
124
124、第 124 章
那会是谁
赵肃既然觉得不是张居正,纵然吴维良分析能力再强,也没法凭空就找到幕后那个人。
见吴维良绞尽脑汁,眉毛纠结的模样,赵肃反倒冷静得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着吧,一计不成,那人定还会再生波折的,让他自己冒出来就是。”
那个士子自杀不成,一口咬定这事只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