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肃”
纵然屋里光线不清楚,这么近距离,他也能把对方脸仔仔细细端详一遍。
六年前,赵肃才二十出头,如今已近而立,容貌不仅没有显老,反而更添一丝内敛,朱翊钧还是太子时候,曾跟着隆庆帝也接见过不少外臣,其中不乏容貌出众,器宇轩昂者,却没有哪一个让朱翊钧真正觉得好看,兴许是小时候对赵肃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在他眼中竟没有人能比得上。
这么一想,嘴里自然而然就说出口“肃肃,你变得更好看。”
赵肃笑道“臣老,陛下才是风华正茂。”
朱翊钧鼻头一酸,抓住他胳膊手松开,改而紧紧抱住赵肃,下巴靠在对方肩膀,从未在外人面前表露脆弱霎时泄露无疑,心头只剩下一个念头。
父皇走,除眼前这个人,再也没人真正疼他,为他着想。
“肃肃,我想你,很想你,”是我,而不是朕。“你为什么一走就是六年,从来没有回来过”
絮絮叨叨埋怨从少年皇帝口中吐出,将赵肃最后一丝迟疑彻底打破,心神激荡之下,也伸出手,回拥这名已经并不比他矮少年。
来时路上,赵肃不断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朱翊钧已经是皇帝,不是太子,更不是当年在裕王府那个小包子殿下,切不可仗着当年情谊失礼狂妄,要知道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臣子,都是死在这上头。
可做半天心理建设,终究还是抵不过这少年一句话。
他何曾不想念,只是君臣之别,在他们之间生生划一条沟壑。
赵肃暗叹口气,手轻轻拍着他背,以示抚慰。
见再多世面,经历再多风霜,自己对着他,一颗心怎么也冷硬不起来,少年身影与记忆里那个吮着手指,水汪汪大眼瞅着他小孩儿重叠在一起,没有任何不契合。
“陛下恕罪,”赵肃缓和一下心情,慢慢解释道,“臣不是不想回来,只是职责所在,不能轻易离开,这六年,臣虽在任上,却也走周边不少地方,所到之处,都让人绘制成图册,这些资料珍贵难得,不好通过驿站寄过来,总想着见到陛下,才亲手上呈。”
他顿顿,眉目柔和,一如当年“陛下虽富有四海,却终究无法一一亲身踏足,臣想着用这种方法,兴许也能让陛下看遍我大明大好河山。”
朱翊钧听着,嘴角禁不住微微弯起,他还当自己是那个不解世事,无理取闹小孩子不成,这种简单道理,自己自然是知晓,可听到最后一句话,仍不由感动而欣喜。
原本模糊心情,此刻逐渐清晰起来。
朱翊钧小小声道“肃肃,我喜欢你。”
赵肃听到,笑着回道“嗯,微臣也喜欢陛下。”
朱翊钧有些懊恼,不满他把自己当小孩儿哄那种语气,却说不出真正心意,只好自我安慰,诸葛亮对孟获还七擒七纵呢,他更是来日方长。
重逢喜悦稍稍平静下来,朱翊钧喊人掌灯,又摆上茶点,二人这才分头落座。
朱翊钧简单说一下情况,从隆庆帝驾崩,到高拱与百官对掐,力战群雄,最终落败,黯然离开,又说到如今内阁里,高拱走,高仪上月病逝,只剩下张居正和陈以勤。
赵肃听得很认真,这些情况,他固然能找申时行他们打听,可没有人能说得比皇帝再清晰,毕竟只有他,才是从头到尾经历者。
“肃肃,朕很惭愧,父皇拉着朕手,让朕照顾高阁老,朕却没能保住他。”朱翊钧生怕他心中有芥蒂,“当时反对高拱人,几乎占满朝一半,朕又刚刚即位,弹压不住他们,嘉靖年间左顺门事变,是不能重演,否则让那些聒噪言官滚蛋倒不怕,就怕寒其他臣子心。”
赵肃点点头“陛下所言甚是,想必老师也能明白陛下一片苦心。”
朱翊钧一喜“你不怪朕”
赵肃道“高阁老虽是臣老师,臣也不能是非不分,姑且不论这次谁对谁错,当时情势下,如果陛下强行让那些人闭嘴,只怕非但没有效果,局面还会更乱。”
朱翊钧听得心头温暖,只觉得这人一回来,萦绕自己周围多日阴霾,俱都烟消云散。
“肃肃”
本能撒娇撒到一半,忽而想起自己年龄和身份,赶紧欲盖弥彰地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
“朕有个事情,还要和你商量。”
赵肃看得暗自发笑,面上也还是一派从容。
“臣不敢当,陛下请讲。”
朱翊钧侧着头,微微皱眉“这一次言官公开闹事,背后必是有人指使,若任其发展下去,只怕有党争之乱,朕想着,找个机会,把这帮站着说话不腰疼人给赶出朝廷。”
赵肃虽然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学生聪慧无比,却没想到他眼光敏锐至此,竟能一语道出朝廷祸乱根源。
历史上正是在朱翊钧在位时期,朝廷各股势力分门别派,互相攻讦,而皇帝却不闻不问,任其发展,导致最终出现党争,说起来,九千岁公公魏忠贤,也是利用党争站队,开始发家。只是不知如今历史,可还会走上原来那条道路
想着这些,赵肃却摇摇头“臣以为,如今当务之急,并非言官。”
朱翊钧一怔“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两天工作多,搞得精神也很差,字数少点,欠大伙2000,下次补上,如果有脑电波打字机就好包子在慢慢长大和成熟,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一个合格帝王嗯嗯
明天可能要加班,所以更不,下一次更新在2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