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总在做同样一个梦,反反复复,没有休止。
梦里他总是能回到那一天傍晚,牵着云锦书的手把他领上那辆黑色宾利车,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又走出了车子,接着梦境就戛然而止了。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每一次都想继续下去,阻止接下来的惨剧,可是脑袋里就像装了闹钟,每到这个时候就会突然惊醒,仿佛现实在告诉他,无论再真实的梦境也都是假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使后悔一辈子也无法挽回。
这一晚,他又梦到了云锦书。
他从澄澈的湖水中露出头来,黑色的碎发凌乱的粘在额头上,衬着脸色更加的苍白,而他也只是拿着助手递过来的毛巾笑了笑,一双水亮的眼睛微微的眯起,露出脸颊上若有似无的一个酒窝。
自己从来就喜欢他这个样子,也许从第一眼看中他,就是因为他笑起来脸颊上的酒窝像极了温泽云,而且更巧的是连名字里都带一个“云”字,可五年相处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云锦书跟温泽云可以说没有一点相似。如果温泽云是一只被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有点脾气又有点独占欲的波斯猫,那云锦书就是一只放养的笑面虎。
他对任何人都笑得出来,神色永远自然安静,嘴巴非常讨巧,会说很讨人喜欢的俏皮话,可只要用心点观察,就会发现他对所有陌生人的笑容永远一个摸样,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像被标尺测量过一般精准。
而只有对待他真心喜欢看中的东西,他的神色才会变得活泼,像是一只随时挠人心口的小兽。
算命的人说,对谁都笑得出来的人不可信,因为他们看起来好相处,其实心肠是一根筋,但凡认准了某种东西就不会撒手,撞了南墙也倔的不回头,韩江觉得这话说的在理极了,因为云锦书的确是个心眼死的不能在死的人。
所以这常常让他害怕,因为他怕如果有一天云锦书发现自己跟他在一起的真相之后,会义无反顾的离开。
电话拨通了,没一会儿云锦书就接了起来,忍不住逗了他几句,他回过头来的瞬间笑的那么柔和,韩江的心突然就哽住了,那时候他想自己应该是爱云锦书的。
坐在车子上,云锦书累了,枕在他的腿上睡觉,韩江摸着他柔软的头发,突然起了两个人一起去逛超市回家一起做饭的心思,往身后的倒车镜看了一眼,果然一辆黑色的保镖车正远远地跟着自己。
伸手捂住云锦书的耳朵之后,他拨通了电话,“今晚我要跟锦书一起吃饭,你们回去吧,记得告诉父亲,政委的选举我是不会参加的,让他别24小时派人跟着我了。”
说完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了声音“少爷,老爷已经把您的名字报到了中央,现在候选名单都已经公示了,您就算不参加,董家也会找您麻烦,我们不能走。”
“够了,不用多说了,董家要是动手早就懂了还能等到现在你们已经盯了我半年多了,不仅在骚扰我也在骚扰锦书,我命令你们现在就走,别像跟屁虫似的天天粘着。”
韩江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不吵醒睡的正香的云锦书,而电话那头听出了他的火气,只好听命“是的少爷,我们知道了,不过老爷说给您办公室传了一份重要文件,让您务必今晚看完签上字。”
“知道了,你们走吧。”
韩江扣上了电话,看到身后的保镖车消失了之后,才疲惫的揉了揉眉头,对司机说“掉头回公司,我去拿份文件再去超市。”
车子平稳的开到公司门口,云锦书还在睡着,韩江低下头吻了吻他的俩颊,为他盖上了一层绒毯之后才轻声开口道“锦书,我突然想起公司里有一份重要文件没有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云锦书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他笑了笑抬脚迈出了车子
不要下车
不要把云锦书一个人留在车里
韩江拼命地叫喊,猛地睁开眼睛,却只看到漆黑的天花板和空荡荡的房间。
忍住一阵阵发胀的脑袋坐了起来,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他知道自己又做那个梦了。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少爷,云先生的葬礼就在今天了,您该起床洗漱了。”
“葬礼”两个字让他蓦然抖了一下,佯装出平静的样子,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了,你去备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