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11
第十一章
“你说服不了我。”修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我做过!”圣者突然恨恨地说,一副“你满意了吧”的模样。“我想过要杀死你,而且我做了。在你母亲怀著你的时候我就做过!”
修望著他。
“可你父亲阻止了我。”他接著说。
“我从没想过你母亲会生下你。恶魔贵族很少会生育後代,当我知道你母亲怀了你时,我以为她是想要吞噬你──她被关起来後无法逃脱那些神圣咒印,她需要融合一些神圣系的力量,但她无法直接获取。所以弄出一个孩子来,让两者的血统结合在一起,再吞噬,这样她就能得到你父系血统的一部分力量,足够让她逃走。我当时以为她会这麽做,你说得对,我一点也不相信他们会相爱。
“可她没有。她放弃了逃走的机会,生下你,几年之後死在那里。而你父亲,我从没听他说过,你知道他不是个多言的人,可我知道他并没有想过会有你这个孩子,如果他无法承诺孩子的未来他就不会让自己有一个孩子。可你已经在那了,所以他只能尽他所有去保护你。父母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他停了停,“修,你的父母始终对你抱有希望。”
修静静看著他。
“为什麽你们总是用同样幼稚的谎言来欺骗我呢?”终於他说。那听起来像是又一句嘲讽,可这次他并没有笑,四周躁动的影子慢慢安静下来,他脸上一片静默的悲哀。
他记得自己在母体内的日子,他不知道那是後来他的臆想,还是恶魔的孩子的确在出生前就有记忆。他总是能回想起那时惶恐不安,那种无力挣扎只能等待被吞噬的恐惧。可他母亲却放过了他。他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但他清楚地知道她是什麽样。她总是轻轻微笑著,哼著没人听得懂的歌。她怀念自由,直到死也没有再踏出那牢笼一步。
他记得他的父亲。那男人明明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个什麽东西,却总是温柔小心的保护他,像保护温室里一朵普通无害的小花似的。只有他知道那个冷硬的恶魔杀手会温柔成什麽样子。那时他饿得要死,却还得努力扮演一个正常的孩子,只能偷偷从肮脏黑暗的角落翻东西吃,回家装得自己对一次考试成绩耿耿於怀。他一直怀疑父亲知道一切,那男人怎麽能不知道呢?可他总是希望自己得到的是一个祝福而不是诅咒,他表现得那样恳切,那希望美好强烈得不该被打破。所以他们总在装,装作自己什麽也不知道,装作对方什麽也不知道。
不是那样的。修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讥笑,g本不是那样。他把那声音掐死在脑海里。
他的生活就像一个笑话,一个一个谎言和假象叠起来的黑色幽默剧。
“你们总是用这样幼稚的谎言欺骗我,甚至不屑於换一个。”他轻声说。他母亲生下他是因为爱他,他父亲小心呵护他是因为爱他,因为他的父母相爱,因为他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这故事看上去多麽温馨美好,他挺想笑。
“修,没有人骗你!”圣者说,显得有些恼火,“好吧,你父母相处的方式是有点不正常,可他们一个是驱魔人,一个是上位恶魔,你还能指望他们怎麽相处呢?你为什麽就不能相信呢?”
修站在那里。
“我相信。”他声音柔和地说。无论那看上去多不真实,他总是想要相信好的那一面。恶魔从不会有这种烦恼,只有人类才会。他们对感情是如此依赖,好像没有一点温暖就活不下去似的。
“不被揭破的谎言就是真实。我相信。”
躁动的影子完全安静下来了。
布莱兹依旧站在阵外,身上的藤蔓已经消失。他安静地看著,手上玩转著一个小小的银器──那是修之前给他用来压抑魔气的。
“我这个样子──你没有办法做点什麽吗?”修问。
空气里沈默了一会。
“好吧,如果你能做早就做了。”修偏开头,自嘲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我怎麽能奢望变成一个普通人类呢。”
“那麽你要杀死我吗?”他接著问。
“不。”圣者摇摇头,“我不想这麽做──好吧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而且我也做不到。修,你有没有想过你背上的钉子为什麽会失效?……恐怕那不是因为你恶魔的力量成长了。你是在成长,可不应该这麽快。”
“那倒是,我都没吃过什麽东西。”修随口c了一句。
圣者不理他继续:“真正原因更有可能是因为你已经获得了神圣系力量,那些用来束缚恶魔的术法对阿格尼尔家的子嗣是无效的。恶魔本来就难以杀死,而你──我不知道,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修露出了然的表情:“你不会杀我。除非你确定可以完全把我杀死,否则还不如让我维持现状。”他笑了笑。
圣者看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修,在你开口问我时我就知道你的选择。你不想变成那样,对吗?否则你g本不会费事叫我出来。”
修沈默了两秒。“是的,我不想变。”他说,“变成一个只知道吞噬的怪物,一个完全被欲望主宰的行尸走r,在人类终於进化出新脑皮层後依然像只阿米巴原虫一样思考。”他又笑了笑,“我不想变成那样,我甚至不敢窥视我真实的样子──我觉得我很丑陋,还很恶心。”
布莱兹无聊地翻转著那枚银器,忽然指尖一痛,一滴血落下去,瞬间变成一小团流动火焰。布莱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惶恐地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他。他迅速换了个地方站著,装做什麽也没发生。
“修……”那边圣者说,“那就坚持下去。过去那些混血孩子十岁之前就会完成变异,而你已经坚持到现在了,阿格尼尔家族的神圣血统很强大,你的意志力也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
“和饥饿对抗吗?”他笑著问,“我只要给你停一周蓝莓,你都能把我耳朵吵聋了。”
圣者保持一副圣光笼罩的庄严表情。
“你怎麽还不明白?对於早已知道结局的事,即使我再坚持几年又有什麽含义呢?
“这只是……没有意义。”他说。
修虽然平静下来,但仍显得摇摆。圣者知道他的意志力相当强大,强大到可以抑制体内的魔x,但他需要一个足够他坚持下去的理由。“想想罗伊。如果你变了,他会是那个来杀你的人。”
“罗伊……”这个名字似乎踩中了什麽敏感点。修的影子又晃了晃。他犹豫了一会,目光不知飘向何处,摇了摇头:“不,没用的。”
“为什麽你这麽肯定?”圣者忽然明白,他快承受不住并不仅仅是r体上的痛苦,“修,发生了什麽对不对?”那一定是比饥饿更让他难以忍受的事。
布莱兹手上又一滴血落下。那两条蜿蜒的火蛇顺著地面,无声地朝法阵游过去。
“我……”阵内,修仍在犹豫,“不,我不知道。我不能确定……”
“究竟怎麽了?”
“我……”他情绪波动起来,“我……天哪,”他捂著额头,显得无比痛苦,“我不……想想办法!你必须阻止……”
忽然一片黑色的焰光蹿起。两条火蛇游到阵法边界,光暗两股力量一交接就开始疯狂地互相吞噬。那法阵一下就被咬出两片空白,失去效果。
圣者在焰光中朝布莱兹转过头。
修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一片火光燃起又散去,圣者的灵体随之消失。
“不!”
蝙蝠慢慢抖了抖翅膀,苏醒过来。
“怎麽了?”它问。它的脑子不足以处理刚刚发生的一切,於是选择x完全失忆。
修瞪著他,又转过头去瞪布莱兹。
“啊……我……”金发恶魔无辜地举起手,意识到那枚圣器仍在他手上,而他的手仍在滴血,他又飞快地把手藏到身後,“我只是──”
一条小火蛇从他身後探出头来,即将触到修影子的一瞬间又立刻缩了回去。
“只是站著。”布莱兹把话说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修没有理他。他开始重画阵法想要补救,但无论试多少次都没有用。
“噢,一次x的。”布莱兹幸灾乐祸,被修扭头一瞪又立刻乖乖闭嘴。
蝙蝠可怜兮兮地趴在阵里,不知过了多久。
“修,”它委屈地小声说,“我饿了……”
随之响起的是劈啪一声。耶罗之歌裂开一道口子,继而崩裂粉碎。
“不是我!”蝙蝠立刻撇清。
修慢慢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大步朝外面走去。蝙蝠不明白情况,战战兢兢地跟上。
他直接走到自己的车旁,准备上车。
“我们这是要回家吗?”布莱兹跟上来,轻快地问,“现在还很早呢。”
“回家有事。”
“什麽?”
修转过头来望向他,露出的笑容。那笑容那麽平静温和,布莱兹忽然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家暴。”修说。
蝙蝠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无论这小小的躯体内沈睡著多麽强大睿智的灵魂,当他是一只蝙蝠的时候,它就只是一只蝙蝠。它从来不会和自己那一丁点脑容量过不去。
它现在只知道修现在心情很不好,虽然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他站在街口路灯下,全身沐浴在黯淡的光明中,漆黑的影子在地上拖出老长,混进更为广阔的黑暗里。他站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又好像什麽也没踩著。脚下一望无际的黑色深渊在拉扯他,他仅仅是凭自己的意志停留在那里而已。
在这光暗氤氲的灰色地带,他静立著,毫无支撑,摇摆不定。
蝙蝠飞到修肩膀上,努力想找些词安慰对方。
至於布莱兹,从一开始就跳得远远的,没有丝毫要靠近的意思。
“过来!”修在车边等了一会,终於忍不住狠狠拍了拍车门。
“您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布莱兹一动不动地远远站著,小心翼翼地说。
“而你看上去跟真的害怕似的。”修嘲讽地回复。
“可您是个……”
他闭上嘴,修冷冷瞪著他,那眼神让他相信如果他这会敢来个激动的认亲,对方一定会当场宰了他。
那也只让他安静了不到一秒。
“您骗了我。”他哀婉地抱怨,“天使的灵魂是正的,恶魔的灵魂是负的,而人类则是个混沌体。您体内两股力量都很强大,它们彼此持平,所以我才没有发现……”
“哈,你要退货吗?”修大声打断他。
“不!当然不!”他像吓了一跳似的立刻澄清,“您在说什麽?虽然您的成分是复杂了点,可我们契约已经成立了,人类。”
他话里的意思让修表情认真起来。
“啊,”布莱兹奇怪地皱皱眉,“您知道恶魔和恶魔之间是不能定契约的,对吧?那需要另一套法则。”
蝙蝠感到修的情绪有一丝波动。
金发恶魔像没发现一样补上一句:“也就是说如果您现在转变的话,我们的契约就自动解除了。”
“您瞧,人类,”他接著说,“只要我们的契约仍然成立,我就会乖乖听话。可如果您破坏它的话,”
他微笑著,用情人一样温柔的声音说,“我就杀了你。那不会很痛快的,我保证。”
修看著他,没有说话。但站在修肩上的蝙蝠清楚地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契约的存在证实了修是个人类。那来自这世界最基础的法则,没有比那坚实的证明。
而恶魔的威胁则给了修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虽然这理由不怎麽可靠,但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蝙蝠很惊讶,那恶魔安慰了修,用那样冰冷残酷的话语。
修忍不住笑了声。
契约否定了他的未来,却肯定了他的现在。而他的坚持原来g本不需要什麽光明正大的理由,只需要一个魔鬼的威胁。
他身上的事总是这麽矛盾又这麽好笑。
他摇摇头准备上车,抬头一看布莱兹依旧远远站著。
“您不生气了吗?”金发恶魔探头问,“我们契约还在,如果您要做什麽的话,我又不能反抗……”他期待地眨眨眼。
修停在那里。
蝙蝠觉得那一瞬间他真的有拧下那恶魔脑袋的冲动。
大约半小时後,他们坐在午夜空荡荡的电影院里,抱著一大盒爆米花──蝙蝠不明白事情怎麽会发展成这样,它正忙著啃爆米花。
“怎麽会这样?”布莱兹一直在对著荧屏上四溅的血r抱怨。看电影原本是他的提议,但内容显然和他预计的相差甚远。“这种应该在床上翻滚的时间段不是只有成人片吗?谁大半夜的跑出来看这玩意?”
他停下来,荧幕上正放到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打翻在床上,爬上去压住对方。
下一秒,那个占据上风的男人就狞笑著抽出一只电锯,开始肢解。
“噢,”金发恶魔失望地往嘴里扔了个爆米花,悲哀地感叹,“人类,你们就不能多点爱吗?”
血腥镜头一开始蝙蝠就抱著翅膀缩成一团,它从翅膀缝里偷偷看出去,发现修倒看得挺认真,只不过那表情俨然在看一部搞笑片。
“修……”
修抬手拍拍它:“别怕。古代医学不发达时医生用放血来麻醉,如果你真想让一个人活著多受点苦,就不该让他失血过多,这是常识。”
“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常识。”蝙蝠喃喃。
影片从血腥暴力往诡异灵异发展,一个人从背上抽出自己的骨头作为武器。
两个人安静地看了会。
“他抽的那是什麽?”
“好像是脊柱?”
他们又安静了。
布莱兹不说话是因为修没说话。他瞟了修几眼,尝试著开口:“您脊柱上那些钉子──那天你痛是因为那些钉子吗?”
修瞟了他一眼,没说话。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大厅里有安静的轮廓。
“那现在……”
“习惯了。”修平淡地说,“它们折腾过我一阵,当时我父亲总要把它们弄出来重新钉进去,因为我在长高。”他笑了笑,说不出是觉得讽刺还是温馨──他居然能想到这麽个词──他只是觉得那回忆挺好笑的。
“这不好笑,那一定很痛。”布莱兹柔声说,“你的身体只是人类。”
修扭头朝他看过来。
布莱兹继续说:“既然它们已经没用了,为什麽不把它们取出来呢?”
蝙蝠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紧张地唤了声:“修。”
修没再看布莱兹。通常当布莱兹提到这类话题他都不会理睬,但这次他回答了,也许他自己也需要一个答案。
“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他说。
他就是需要它们在那,即使那只是让他痛苦。他需要的是那痛苦本身。
接下来的几天修一直很焦躁,虽然表面上看不太出来。
他的力量快要失控了。他原本希望圣者可以给他一个解决的办法,结果却落了空。他把所有时间都用来翻阅书籍,希望能从哪里找到一点线索,但只是无功而返。其实他心里清楚,如果圣者都不知道,恐怕也再没有什麽书本能给出答案。
布莱兹没停过抱怨:“既然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干嘛不抓紧时间跟我培养感情呢!”他对著镜子左看右看,惊喜地叫:“您瞧,我的脸好了!我们去约会吧!”
修啪地把书合上。
之後他们真的坐在一间明亮的冰激凌店里。
“巧克力味的,你喜欢吗?”修指著菜单上j美的彩图,温和地问。
坐在他对面的当然不是布莱兹,那是一个小女孩,十岁左右,深色的头发打著卷垂在肩上,长得像个洋娃娃一样j致。她竖直背坐在那里,并不像是因为很有教养的样子,只是直挺挺的。白净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毫无生气的五官看上去y沈沈。
面对修的提问,她反问:“甜吗?”连声音也异常空洞。
“这是什麽意思?”布莱兹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闷闷不乐地看著,“我还在这呢!他应该抓紧时间和我培养感情!”
蝙蝠缩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扭头瞟了他一眼,小声提醒:“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关心这个。”
女孩名叫贝拉?费森,是修一个房客的女儿──修在市内另有一套房子,被他用来出租。
关於贝拉诡异的症状,据她父亲费森先生说是自闭症。当然这纯属胡扯。当初这fù_nǚ俩来租房子时,修一眼就看出是怎麽回事。
费森先生是人类,只不过他被感染了。他原本应该变成一个活尸或是狼人什麽的,但不知为什麽转变没有继续。费森现在只是一个公司小职员,可他体格魁梧,轮廓如刀削斧砍般利落,站在那浑身散发出一股煞气,若要说他曾经是个猎手修也不会觉得意外。总之费森仅仅算个携带者,可惜他女儿并没有他这麽幸运。
贝拉现在还没有完全转变,但显然已经很不像个正常人。冰激凌一端上来她就用手去掏──迅猛凌厉的动作与其说chu鲁,不如说让人不寒而栗──弄了一手一嘴脏兮兮的,脸上则还是那副空洞y冷的样子。
修忙制止她,微微起身给她小心擦干净脸和手,又把勺子递给她,耐心地和她说话。
布莱兹皱著眉头看,他还没见过修这麽温柔的样子。
“噢,太好了!”他不满地大声叫,“再过十年他就能向她求婚了!”
除了修那一桌,几乎所有人都看著他。
“你怎麽好像在吃醋似的?”蝙蝠莫名其妙。
“你看不出来吗?他居然喜欢那种黄毛丫头!”
“他当然喜欢她,他们是……”
“同类?”布莱兹鄙夷地打断它,“噢,别开玩笑,他们等级相差太远了,如果他真想找同伴那也该找我这种级别的……”
“我觉得那不是他关注的重点。”蝙蝠同情地看著他。
“嗨!小姐!”布莱兹无视这句,朝那边大叫,“你看不出他已经有主了吗?因为你是个人类,又是个小女孩,就不用讲究先来後到了吗?”
贝拉用勺子剁著杯子里的冰激凌:“你朋友?”
“不是。”修毫不犹豫地回答。
“离开他!”贝拉盯著冰激凌,即使她现在是这麽个样子,也知道要压低声音说话。“他太可怕了,我看都不敢看他。”
修扭头看了眼。店里的人们都在笑,年轻的女店员还在朝布莱兹抛媚眼。他这麽胡闹居然也没人觉得不对,似乎还觉得他很有趣──好像g本没人注意他究竟在说什麽似的,他们眼里只看到一个漂亮优雅的金发男子,还很孩子气。
修考虑要不要把他赶到车上去。
他正打算起身,忽然手臂上猛地一痛。贝拉紧紧抓著他的手,手指像坚硬的铁条一样,几乎要掐进他的骨头里。
她坐在那里垂著头,大口大口喘气,脸色迅速变得苍白,继而是死尸一般的青灰,两道鲜红的眼泪流下来,印在灰败的色彩上触目惊心。
修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迅速脱下大衣罩住贝拉的头,不让别人看见。他知道贝拉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但没想到她居然就这麽转变了。
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当著自己的面。他心里一阵恐惧。
“怎麽了?”邻人奇怪地问。
“没事!她发病而已!”
大衣下那个娇小的身躯不正常地剧烈抖动。修拽著贝拉想把她抱出去。那边布莱兹兴奋地站起来:“噢,小杂种。”蝙蝠惊恐地看见他手指上燃起一小簇火焰。
“别过来!”修喝住布莱兹,一边用力按著疯狂挣扎的贝拉。他看不见那衣服下发生了什麽变化,也不想看见。他只想快点把她弄去没人的地方,但周围不明真相的人好心地围过来,询问要不要叫救护车。
“走开!”修用全身力气压制著贝拉,艰难地想挤出去。那举止实在太像绑架,有人怀疑地看他:“你把那女孩怎麽了?”说著竟上来扯那件衣服。
“不……”
修的声音停住了,衣服被扯下,贝拉大呼了一口气看向修,她居然已经恢复了。
“回家……我要爸爸……”她扯著修的衣角,有气无力地说。
“贝拉,”坐在车上时,修看著身边的小女孩,试探著问,“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麽吗?”
“我发病了。”贝拉面无表情地说。
修有些奇怪:“你以前也发过?”
“好多次。”
修扭头瞟了蝙蝠一眼。这不对,转变怎麽会突然中止?
“你知道你刚刚怎麽变回来的吗?”
“我吃了药。”贝拉用她那无机质的声音回答,“这个,医生给的。”
她递过来一只小药瓶,里面还剩下几颗不规则的红色透明小石头,看上去像红宝石一样闪闪发亮。她父亲的确说过她在看病,只是修从没当真。
他向贝拉要了一颗,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那似乎是某种魔法结晶体。
“您真要吃那玩意?”布莱兹坐在後面问。
修瞟了他一眼,张嘴吞下。他现在没有多少可顾忌的。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
修的表情渐渐变得诧异。
“有用。”他惊讶地说。体内躁动的力量沈寂了一些,更准确地说,被转变了一些。
“有用!”他重复,似乎仍不能相信。
“真的?”蝙蝠的语气跟著兴奋起来。布莱兹不感兴趣地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他特意重重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没人理他。
“贝拉,你在哪里看病?你知道地址吗?你的医生是谁?”
“我不知道。”贝拉依旧一脸空洞,对对方的兴奋显得无动於衷,“我的医生──我爸爸叫他奎恩。”
“奎恩?”修表情一滞,“赫尔曼森那个──奎恩?”
气氛又一次冷了下来。
tbc...
深渊 12
第十二章
古老的石质阶梯一级一级盘旋著向下延伸,尽头隐没在一团浓稠的黑暗之中,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被y冷的气息环绕,约尔不禁抱了抱x。奎恩走在他前面,他们的脚步声在石墙上远远近近撞击回响,约尔忍不住扭头看了看,那让他错过了奎恩的提问。
“什麽?”他努力回想之前奎恩在说什麽,似乎是关於启发人体内力量的话题。“我只能启发力量,不能创造它们。”
“也就是说,如果人体内有潜能,你能激发它们?”奎恩接著问。
约尔跟著後面看不见奎恩的表情,只看见他抬手抓了抓脸颊。“我没有对人体做过,理论上是可以……”他讨厌这种话题,更确切地说,害怕这种话题。“那些术法是受禁的。人体的力量最好由自身锻炼来提高,虽然会困难点,但这样r体才能和力量协调。如果是通过外力强行获取,r体很可能会承受不住。而且不仅仅是r体,j神也……”
“嗯。”奎恩敷衍地应了声打断约尔,显得不感兴趣。他又抬手抓了抓脸颊。
越走越深,约尔心里的恐惧也越来越强烈。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这个地方,还是面前这个人。他甚至不知道奎恩带他来这里做什麽。
在奎恩视线的盲点,他偷偷咬破手指,在墙上画了个符号。
奎恩并没有发现他的小把戏,步履不停地向下走。
“转移力量呢?把一个r体上的力量提炼出来转移到另一个r体,你能做到吗?”
“我,我不能做这个。”约尔结结巴巴地说。他回头看了眼,刚才画下记号的地方燃起一小团银色的火,又立刻熄灭。他心脏猛地跳起来,这里果然有东西!
可是是什麽,在哪里?那火既然燃起又为什麽会熄灭?为什麽没有攻击?
他心神不定差点撞上前面的奎恩,猛地停下来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门。
“为什麽?”奎恩在问。
约尔完全不明白怎麽会有这个问题,以致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我当然不能,力量是和生命连在一起的……”明明是很普通的道理,在对方如此理所当然的提问前反倒显得很可笑似的。
奎恩露出和善的笑容,在这光线暗淡的地底让人毛骨悚然。“我当然知道这个,约尔,我怎麽可能让你去杀人呢?” 他温和地说,像在耐心劝解不懂事的孩子。
他转过身去开门,一边又问:“约尔,为什麽圣人的遗骨会被人摆上祭坛、成为受人崇拜的圣器?”
约尔心跳得厉害,他小心翼翼靠过去,伸出手指,轻轻在奎恩衣服上画上同样的符号。
奎恩专心开锁,似乎没有发现。
约尔在他背後惊恐地看著那符号化成一团银色的火光,一闪而过。
“因为r体本身蕴含著力量。”奎恩自己回答说。他转过身来,又抓了抓脸颊。这次约尔看清楚了,他那层脸皮之下有什麽在滑动,就像一g触角,或是植物的gj,蜿蜒著伸展了一下。
“啊!”约尔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想退,手不慎按在门上,一下摔了进去。
白炽灯一盏盏一层层亮起来。约尔摔在地上张开嘴看著,再也叫不出半个字。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下了多少级台阶,走了多深,只看见周围那一圈圈绕上去,全部都是尸体。
新鲜的似乎仍在滴血的,古老的如果枯木一般的。
奎恩站在他面前,满意地仰头看上去,眼里闪耀著兴奋的光。
“强大的,特别的,显赫一时的,甚至是弱小的──我们所能找到的所有承载著力量的r体,全部都在这里了。”
“赫尔曼森医院,”修说,“该死,我早该想到,他们就是干这个的,他们可是j神病院。” 他只是不愿意去想,他从没把那个让他不舒服的地方列入考虑范围。
见布莱兹望著他,他补上一句:“不是一般的j神病,他们专门治疗那种因为被恶魔附身或是感染造成的──‘异常’。”
“嗯,”布莱兹兴趣缺缺地耸耸肩,“我觉得那和您的情况不太一样。您真确定那药有用吗?”
“可我们为什麽要现在去?”蝙蝠问,“现在不是睡觉时间吗?”
话音没落就见两双眼睛朝它看过来。完全不在状况的蝙蝠被看得很委屈,它缩了缩,小声替自己辩解:“挂急诊还要另外算钱呢……”
“我不是去看病。”修转头认真开车。
“什麽?”
“噢,去看病?你脑子出问题了吗?”布莱兹斜睨著蝙蝠,轻笑著说,“你不知道那老家夥想要我的主人有多久了吗?我不知道他会怎麽对待其他病人,但是对您──”他转向修,“噢,谁知道当您躺上病床麻药发挥作用後会发生什麽?也许他会划开您的皮肤,比脱掉情人的衣服更急不可耐;会把那只肮脏的手伸进您的身体里,抚m您炽热的心脏,亲自感受它在各种药物下跳动的节奏,直至停止……”
“闭嘴!”修打断他。
布莱兹还在继续:“……他会放干您的血,像珍宝一样小心的保存起来,再往里面注s上什麽沸腾的、会吱吱乱叫的y体……”
修没有再打断他,看上去像是在专心开车的样子,但布莱兹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想法。
“最後您会变成一具漂亮的标本,被他摆在卧室里,他可以天天欣赏。”他抢在修把枪塞进他嘴里前飞快地补充完最後一句,对修投过来的冰冷目光回以无害的微笑,并且紧紧闭著嘴。
蝙蝠目瞪口呆看著布莱兹,显得完全无法理解。“可他为什麽要这麽做?”
“嗯,为什麽不?”布莱兹皱皱眉,“要是我我就会这麽做──啊,”他像忽然想起什麽重大事情一样,神色紧张地转向修,“如果他真要做标本的话,他有足够的技术保留您的眼睛吗?您的眼睛非常漂亮,那光彩没有任何一种宝石可以替代。”他热切地盯著修的眼睛,一脸惋惜地说。
修没理他。
蝙蝠左右看看,小声问:“那我们……”
“我们去偷。”修没表情地说。
“其实我不明白为什麽要偷这麽麻烦呢?”布莱兹又开始抱怨,“我明白您不想让别人知道,可是──”他放慢了语速,轻轻说,“只要我们把所有痕迹都清扫干净,不就行了吗?”他舔了舔嘴唇。
“布莱兹,”修的语气变得严肃,他明白这是现在必须说清楚的事,“我们只是去拿东西,不杀人。”
“噢──”布莱兹失望地偏过头,“我不明白,您又不喜欢他们。”
“我是不喜欢,可你不能把这世上你不喜欢的人都杀光。”
“嗯,”布莱兹像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勉为其难地表示同意,“您说得对,你总得留那麽几个人在世上。”
这是与贝拉见面三天之後的某个夜晚。修在黑暗静默的树林里停下车。前方不远处,医院白色的建筑在月光中反s出惨淡的光,像一座巨大的墓碑伫立在天地间。
看不见的防护罩就在他们面前。
布莱兹用手指弹了弹,看那一小片绚烂的火光划过。“您想要我烧了这玩意吗?”他望向空旷的地面,旁人看不见的魔法阵在他眼里一览无余。
“不。如果你破坏它马上就会被发现。赫尔曼森家族在驱魔人协会有相当大的权力,一旦他们受到攻击──下一秒你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被全国的驱魔人包围了。”
“所以?”布莱兹询问地望著他,“噢天哪,您该不会指望我去撞个洞出来好让您通过吧?”他惊呼了一句,又摆出哀求的姿态,“您瞧,我很乐意当您的矛,可是当盾牌这事我们可不可以再商量商量?”
“当然不。”修瞟了他一眼,在他“谢”字刚出口时,又补上一句,“你在上面撞个洞一样会被他们发现。”
他走到布莱兹背後,示意对方别动,同时掏出一只笔:“这个防护罩不会攻击被封住的魔气。”
布莱兹一下跳开:“什麽?不!”
“转过去。”修面无表情地看他。
布莱兹一脸哀怨地转过去。“因为是您,我才这麽努力忍耐。噢我甚至都不会让其他人这麽站在我背後!”
修无动於衷地迅速画完封印,扭头对肩上的蝙蝠说:“弄点血来。”
“什麽?!”这次是布莱兹和蝙蝠一起跳起来尖叫。
“弄点血。”修耐心地重复,“他魔气太重,光靠我不可能封得住。”
布莱兹望著修,修回了个微笑。
他又转去望蝙蝠,蝙蝠一僵,立刻包起翅膀缩进修的领子里。
“如果你想就这麽试著撞上去,我也不介意。”修微笑著补上一句,“希望你撞完了还能在全国驱魔人赶来之前靠自己跑掉。”
最後布莱兹无比怨念地站在防护罩前,背後的封印术式因为沾染了神圣系的纯血而泛出银色的光。
“这都是为了您,”他悲壮地说,“我总不能让您一个人去那个地方。我可不想您在里面被什麽肮脏的玩意怎麽了,您是我一个人的。”
“快去。”修毫不感动地催促他,“不用担心,记著别凝聚力量。”
“是是。”他迈开步子走了进去,转过头来,“现在您……”他的话停在舌尖,因为修的表情。
“真的有效。”修惊喜地说,“把你外套扔给我。”
“等一下!”布莱兹叫道,“您说‘真的’是什麽意思?您不确定?”
“因为他们可以带猎物自由出入,所以我想……”
“您想?!”布莱兹提高声音,“您还叫我不要凝聚力量!如果失败了怎麽办?”
“嗯,“修像是认真想了想,“那我只好试试别的办法了。”
布莱兹鼓著眼睛瞪他。
入夜後,医院大楼里空荡荡的。
奎恩仍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房间里并不止他一人,他的客人站在敞开的窗前。那看上去是一个青年男子,一身黑色的装束,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散开,仿佛窗外广无边际的黑暗都是他的一部分。
他肤色很白,那是只有在最浓稠深沈的极致黑暗中才能见到的色彩。五官完美j致,细长的双眼总是半合著望向地面,呈现出不知该说恭顺还是轻蔑的姿态。他整个人如同一尊j雕细琢的陶瓷娃娃,看上去优雅神秘,同时体现著彬彬有礼与冷漠无情。
这是一个极其强大的高阶恶魔。
“我很高兴我们之前的交易都很顺利。”他正在说,“希望这一次的筹码也能让你满意。”
“你非常慷慨。”奎恩回答。
“我是一个商人,商人总是知道,交易只有让双方满意才能继续下去。”他微微挑起眼,“你知道,我和其他同类不同,我服侍的是──人皇。”
“当然。”奎恩露出笑容,“也请替我向陛下致以问候。”
他们又交谈了几句,恶魔的眼眸忽而微微朝窗外瞟了瞟。“我必须走了。”他抱歉地打断谈话,“有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见到的人正往这里来。”
“什麽?谁?”
恶魔张开双臂,像一只鸟一样,沈入身後浓稠的黑暗里。翅膀拍打的声音传来,无数黑鸟的y影在夜幕的掩盖下冲上天空,迅速远去。
他的声音轻轻传来:
“同僚和……同族。”
修和布莱兹都已站在防护罩内。
“我感觉很奇怪,”蝙蝠皱著眉──作为一只蝙蝠,它的表情总是显得过於丰富了一点──嘟囔,“我用我的血帮助两个──嗯──掩盖魔气通过了神圣系防护罩。”
修扭头瞟了它一眼。它缩起脑袋,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毛团。“我就是说说。”它小声辩解。
“噢。”布莱兹忽而不明所以地哼了声,见修望过来,又露出笑容,“啊,没什麽。您刚才在看什麽?”
“没什麽。”修回了同一句话,不再去看停车场里那辆熟悉的车──那属於费森先生,他不会记错。
医院高大的建筑安静地蛰伏著。
静静地,等待著。
tbc...
深渊 番外1
番外一
关於同居生活
做饭的是修,他一点都不能指望布莱兹,布莱兹喜欢吃生的东西,而修不能忍耐半点血腥味。
布莱兹也不喜欢吃修做的菜,他总是大呼小叫修那种牛排一定要煎到十二成熟的方式g本是在破坏食物的美味。所以大多数时候修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
布莱兹说自己不需要吃什麽,其实他总在修睡觉以後偷冰箱里的生牛r吃。修知道,只是不说破。事实上在发现布莱兹偷吃之後,他试著在冰箱里放了不同的r──他只是纯粹好奇而已,就像你养了一只小狗之後总会想尝试给它试不同的零食和不同牌子的狗粮一样。至少修是这麽对自己说的──结果发现布莱兹还是对牛r情有独锺。
虽然家里牛r消耗明显过快,但修倒觉得没什麽关系,至少比让那只恶魔半夜跑到街上去找什麽别的东西吃要好。
再说自从那只恶魔住进来,家里的水果就再也没有在夜晚被偷过了。
深渊 13
第十三章
晚上十一点,大个子保安强尼一个人坐在值班室里看球赛时,外面停车坪上有辆车的警报器忽然响起来,接著又是一辆。
“嘿!”强尼恨恨地拍了拍窗户,指望那些车能听懂似的。
它们当然听不懂──第三辆车的警报器响起来,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刺耳。强尼被吵得不耐烦,拎起银枪打开门出去,四下随意看了看,什麽都没有。警报器闹够之後又一个接一个沈默下来,医院大楼前再次恢复宁静,树林里远远传来夜行x鸟类的咕咕声。
──也许是林子里的什麽动物。这些该死的低能警报器!
强尼这麽想著,骂骂咧咧地回到保安室,很快就在紧张的球赛里把这事抛到脑後。
医院大楼里一片安静,明晃晃的白炽灯照著空荡荡的走廊。
“噢,我才发现您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布莱兹忽然像发现什麽新大陆一样叫起来。
“闭嘴。”修低声喝住他。这太容易了。他想。门口只有一个毫无警觉心的保安,而里面──他抬头仔细看了看,墙上的确什麽监视器都没有,也没有魔法阵或是别的什麽看起来像保卫系统的东西。
不对劲。
“您在紧张什麽?”布莱兹没所谓地说,“这里的防卫一目了然。”
修瞟了布莱兹一眼,继续往前走。地板看上去刚擦洗过不久,干干净净的,能照出人影。
修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跟父亲来过这里一次。那次这里可一点也不安静。密不透风的神圣防护罩把这里隔成一个密闭空间,来自黑暗世界的妖魔们活著时无法逃离,死後也得不到解放,他们罪恶疯狂的灵魂挤在这里,密密麻麻的,一刻不停地惨叫诅咒,恶意塞满了整个空间。普通人大概不会无法感觉到,但当时年幼的修在这里站了好一会,什麽也看不清,目所能及只有一团浓稠的黑暗。他的身体被来自四面八方看不见的力量拉扯,腿重得抬不起来。那时他低下头,地板仿佛是一层透明的薄膜,下面挤满了恶灵们痛苦嚎叫的脸。
修想著往地上瞟了一眼,现在那上面只有自己的倒影,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著。
这里太空旷太安静了。
修忽然停下脚步,瞬间露出战备的表情。
“怎麽了?”趴在他肩头的蝙蝠问。
“有一股很强大的魔气,”他不自觉压低声音说。那魔气已几近消失,但他仍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一个上位恶魔。”
“噢,这次您感觉到他了?”布莱兹露出惊讶的表情,轻快地说,“他已经跑掉好一会了,以您现在的水平居然还能感觉到。”
修一下扭头看著他。布莱兹还在继续,听上去更像自言自语,语气轻松得好像完全没搞清状况似的:“不过您对他气息应该比较敏感,毕竟你们是同族……嗯,可是上次您并没有发现他,这代表您的力量在增强吗?”
“布莱兹。”修面色严肃地打断他,直指中心问题,“你说他跑了?”
布莱兹不屑地偏偏头:“因为他知道我来了。我可不喜欢另一只上位恶魔不经我允许就出现在我的领地里。”他毫无先来後到自觉地笑笑,又补上一句,“当然您是例外。”
“是上次塞尔特家那个?”修准确地从布莱兹的絮絮叨叨中抓住重点,“一个上位恶魔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谁知道,反正不是被抓来的。噢──对了,他是个商人。您知道商人这种生物,只要有得赚,您甚至能在最肮脏老鼠洞里看见他们西装革履的身影。”
修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两秒。“嗯,”终於修说,“也就是说,这里的人已经知道我们进来了,而你一开始就知道这点。”
“嗯……”金发恶魔哼哼了声,满脸无辜地说,“我只是忘了告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