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千洐也辨出了他的声音,暗自心惊他自恃耳力过人,今夜又有积雪,微小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未料这颜朴淙竟踏雪无声,听他的话语,竟似已在屋外听了一阵,才出言讥讽。
他当机立断,从地上跃起,一把将破月拉过来,凑到她耳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从后门,骑踏雪走。我拖住他。”
破月迟疑她若走了,颜朴淙岂不将步千洐碎尸万段可她留在这里,又有何用处
见她不动,步千洐脸一沉“愣什么快走”将她往后门一推,破月一个踉跄,跌行几步,心若刀绞。
门外那疏淡的声音已再次传来“走一个两个,统统给我留下。”
更强烈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破月一咬牙,转头朝后门跑。步千洐见她肯走,再无迟疑,拔出鸣鸿刀,破门而出,刀光已如雪花般璀璨大盛,堪堪向颜朴淙的方位b去
但见雪地里,颜朴淙静静负手矗立,眉目清俊、黯黯光华竟若天神般悠然。他似全然无视步千洐狠绝的刀光,只抬起手中长剑,轻轻一挡
步千洐竟被他这随意一挡,震得x口气血上涌。他心底暗惊鸣鸿刀削铁如泥,他用尽全力的一击,至今尚未遇到对手。未料颜朴淙只持一柄看似极普通的长剑,剑还未出鞘,仅用剑鞘,便轻易挡住了他的劲力
高手过招,一招便知深浅。而步千洐此刻已知,对方功力远在自己之上,深不可测。
他对敌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四目交错,他看到那细长的眸中冷意凝聚,杀气b0然。
若是旁人见了这修罗般的眼神,多半心惊胆战。可步千洐瞧见他的眼神,心头傲气却愈发激荡。他心想对手再强,只要拖住他,破月便能脱身,自己纵然身si又何妨于是他刀意一改,以使出“缠”字诀,幻化出漫天刀光,将颜朴淙周身笼罩起来。
颜朴淙方才在屋外听了片刻,对步千洐已生杀机。然而双方一交手,他竟也被震得虎口发麻,心想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不输自己二十余岁时,于是他杀机更盛了。
待步千洐款款使出刀法,招式流水行云厚朴稳重,他纵然武功远胜于他,要立刻擒下他,却也不是易事。
然而颜朴淙又岂是拖泥带水的人这厢与步千洐缠斗,同时还听得破月骑马竟似已行得远了,他心知再不能拖延,清啸一声,拔剑出鞘,瞬间如一道妖异的白练,朝步千洐凌厉的刀光中破去
破月骑了踏雪于月下狂奔,山路崎岖、积雪sh滑,抬眸只见四野苍苍、满目悲凉。身后打斗声渐远,她的心却收得愈发的紧。她不敢想,颜朴淙会如何折磨对待步千洐她也不敢想,若是步千洐为救她而si,她要怎么独活一世
正痛苦万分间,忽听一个声音远远传来“月儿,回来。”
明明极远,却似就在她耳边,轻喃低唤。破月全身一僵,勒马停步。
又听那声音缓缓道“我数一声,便捏断这小子一根骨头。数十声你若不归,我便挖出他的心肝。一”
破月全身一抖。
夜se这么静,隔得这么远,她竟然隐约听到一声闷哼。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她怎么可能听见
可她就是听到了。
那是步千洐,咬紧牙关逸出的极低的一声。
低不可闻,可她竟然听到了。
破月只觉得仿佛有一把刀从自己心尖上缓缓割过,不等她再细想,已脱口而出大喊“别伤他别杀他我回来”
不等她策马,踏雪似也感应到步千洐的困境,一声长嘶,已掉头朝小屋奔去
夜se如魅。
近了,更近了。
泪光模糊的视线里,破月影影绰绰看到颜朴淙长身而立,单手正将一人掐住咽喉高高举起
那人面目狰狞、唇角鲜血狂流,黑眸圆瞪,正是步千洐他一看到破月回来,怒不可遏,沙哑着嗓子吼道“你回来做甚”
颜朴淙冷冷一笑,手劲一收,步千洐的声音嘎然而止,脸憋得发青
马背颠簸如浪,还未等破月骑到他们跟前,忽的马儿高高跃起,她坐立不稳,一下子摔在雪地上。一抬头,却见踏雪抬起两只矫健的前蹄,重重向颜朴淙踩去
步千洐脸se一变,颜朴淙侧身冷冷望着落下的马蹄,眉都没皱一下,抬掌抢先在马腹重重一拍
踏雪呜咽一声,嘭然侧摔在地,四肢僵直,痉挛颤栗,很快便不动了。
破月万没料到颜朴淙一掌便打si了踏雪,只觉得心肝俱裂。再望见步千洐越来越没有血se的脸,越发悲痛难当。她全身被摔得疼痛难当,勉强爬起来,扑倒颜朴淙脚下,抱着他的双腿,一脸泪水“放了他放了他,我跟你走,我再也不跑了,一辈子都不跑了求你放了他”
颜朴淙从未见她如此歇斯底里的哭喊,他一低头,便能望见她又脏又小的脸上,满是绝望的哀痛。他的心尖倏的一ch0u,那是一种极奇特的情绪,似乎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爽意。但这丝丝点点的情绪,并不能令他的怒火消歇。
他长臂一捞,轻而易举将她从地上拖起来,再将她的腰一揽,终于将她整个人扣在怀里。
破月双足已然离地,被他抱在怀里,脸紧贴着x口。她呆呆的回头,便见步千洐双目赤红望着自己,他眸中的痛惜和不甘,宛若汹涌而压抑的cha0水,瞬间要将她淹没。
破月的声音奇异的安静下来。
岂止是安静,她的声音温柔娇软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