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一万个有道理。可是景祥始终是我的宗族,我总琢磨著,他不至於非要杀自己的血亲啊。”他的声音低了低,“再说了,藩国的国相都是朝廷任命的,而且你看那他那个嘴脸,平日弹压我不说,每每造谣生事,密折一些有的没的的事,引得太尉无故申斥我。这次哼哼,我非得跟景祥哥说清楚了不可,杀了他的人我亲自跟他赔礼道歉,总之,这事千万不能闹大了,引来朝廷的兵马。”
景曦渺抬眼看著那个把马都快骑到自己头上还没看见自己的傻瓜,他正在全心全意地向身边那人傻笑。那人早就看见自己了,而且一定也还记得自己是谁,不然他不可能变了脸色,诡异地看著自己。
景裕从齐望舒的脸上看到变化,这才转正了脑袋,忙不迭地勒住马,看著马前的少年,头发凌乱,锦绣的衣服带著泥水,撕扯得露出胳膊和一边肩头,带了点血迹,似乎曾经一个大跟头摔进荆棘堆。可是他神情倨傲,表情尖刻地看著自己,让景裕甚是惊奇。不过谁弄成他那个样子,也都会表情尖刻。
看吧,你就看吧,景曦渺扬起脸,好好看看我是谁,你这个白痴,等你认出我是谁,我就能把你吓得从马上滚下来。韩梦圭从里屋跑了出来,有些诧异地看著骑在马上的两个人,一个二十几岁年纪,锦袍金冠,容貌俊美,表情丰富,一盆火似的,旁边的人一袭白衣,年纪也跟他差不多大,扳著脸,冷若冰霜。韩梦圭却猜不出这二人是个什麽来头。
景裕看著景曦渺讥讽的表情,很是奇怪,不过怎麽那麽熟悉,小巧的脸面,细致精巧的五官,讥讽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倒很像齐望舒,恩,不对,那股子沈著安然的劲头,要是旁边再站上一个配著剑的凶神恶煞一样的太尉,那活脱脱就是皇上。皇上景裕的嘴越张越大,景曦渺冷笑了一下,景裕惊慌失措地从马上向下跳,马镫缠住了靴子,景裕一阵子手蹬脚刨才挣扎开,扑在地上请安,景曦渺觉得他这会子一定觉得能贴近地面才有安全感。
他旁边的侍卫齐望舒倒是很沈稳,严肃有礼地下马来行礼。景裕叩了个头,抬起头来下意识地四处寻找著太尉的影子,半晌,“皇上,你不会是一个人在这吧这太危险了。”
“且先别问,先说你一个藩王怎麽可以擅离封地,不知道这是大罪吗”景曦渺止住了他的话头,心里隐约就要想明白了。看见景裕要跪下请罪连忙说,“你先不要跪了,朕知道你的为人,也不可能轻易治你的罪,你就把最近发生的事,来龙去脉说清楚吧。”
景裕被一个年纪小自己七八岁还多的人说,“知道你的为人”,本来应该甚觉怪异,不过这个景裕,平日本来就是个直肠子,无城府的人,便是被七八岁的孩童看透自己也不以为意。听这小皇帝三两句话讲得明白,自己若说得出缘由便不会被追究,也就放下心来,把最近的事说了,
“说来也是奇了,先是这个月初,听说景祥跟他的兄弟们正式打了起来,可是,藩国出了这麽大的事,竟然没听到朝廷派兵来惩处,甚至连申斥都没见过。”
“那是自然的,”景曦渺略有些浮躁,示意他快点说到正题。
“可是皇上,我倒是被太尉明发公文申斥了好几次了,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小事情。”景裕接著说。
“别废话。”景曦渺的一只腿在哆嗦,疲劳、饥饿、沮丧快要让他站不住了。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擅长跟类似相里若木那样的明白人沟通,这个景裕,空有一副好皮囊。
“大概七天以前,传来消息,说景祥打败了他的几个弟弟,但是听说景祥自己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景祥的部队损失严重,我本来以为他会首先应对太尉的讨伐,可是他却派出一只部队来到我的藩国边境,他简直是疯了。我的国相当时正在边境巡视,就身先士卒领兵抗击,景祥的那只部队被打得溃不成军。虽然国相想要立刻对景祥开战,”景裕皱著眉头,“可是我想,怎麽说都是景姓氏族,我们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再说太尉也没有公文下来要我们去征讨景祥。所以我才决定去见景祥,对杀了他那麽多士兵的事道歉,尽量缓和局势,不管怎麽说,也不能兵戎相见。”
“你的国相跟景祥作战时你看到了吗”景曦渺瞪著他。
“没有,我当时我当时当时我的王妃正在生孩子。”景裕说了一句,迅速瞟了齐望舒一眼。
“你的部队的损失情况是多少”景曦渺问他,同时开始从景裕脸上移开视线,四处看著。
“恩我不太清楚,jūn_duì没有上报损失情况,”他看了齐望舒一眼,得到齐望舒点点头的确定,自己也惶惑起来,“说起来才觉得奇怪了,这次jūn_duì怎麽上报人员辎重损失得这麽慢呢,以往都是迫不及待地想多捞东西的。”
景曦渺喘了一口大气,“你的jūn_duì没有上报,是因为他们没有损失。”他向道路中间挪了挪伤腿,仿佛想尽量离路边的房子远一点,“你的国相带回去的杀敌人头是不是大约两千个。”
景裕这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著齐望舒,齐望舒躬身回答,“回皇上,臣亲自去清点过,的确杀敌一千八百四十九个,有人头为证。”
景曦渺开始搓著两只手,仿佛冷得不行,“真是太好了,福宁王,你是不是一路过来都没找到战场啊。”
景裕跟齐望舒对视了一下,都感觉到了事态不妙,沈默等於是承认了。
“你说太尉申斥你,我看太尉应该杀了你的国相。”景曦渺向手上哈著气,他太冷了,觉得四周都阴森森的,“你现在脚踩的就是战场,不对,应该是屠宰场。景祥根本就没有部队可以派出去骚扰你的边境,你的部队屠杀了这个镇子,把所有男人的脑袋都砍了下去,回去邀功请赏,嫁祸景祥。你做得还不算最差的,如果你冒冒然发兵景祥,那麽太尉府里就有人找到了借口来灭了你的藩国。”
景裕张皇地看著皇上,觉得这个小皇上一定是神经错乱了,但是抬头望一眼小皇上身後已经到了午时还空荡荡的街市,还有他刚才就闻到了的淡淡的腐臭味道。他开始瑟瑟发抖,中午的街道上,仿佛到处飘荡著冤魂野鬼。
“哈,”景曦渺怪异地短促地笑了一下,“等到被人发现皇上失踪後跟藩王搅和在一起,在一个满是死人的镇子上,那就是连太尉想保住皇上都不大可能了。”干脆我就杀了景裕这个白痴,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