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秦朗疏。虽然他本想如梁慕宇所言,现在那墙头探查一阵,弄清敌我形势之後再作打算,但见师弟师妹给人如此欺侮,他又如何能忍下心来耐心观察。只见他挥剑向那黑衣人,剑出如匹练,挥舞如疾风,一招之间已向那为首的黑衣人和他身边的两人各刺出一剑,逼得那三人齐齐连退两步。趁此机会,秦朗疏剑尖一抖,继续向那为首的黑衣人进招,一心想著擒贼擒王,先干掉那首领再作打算。
但那首领毕竟久经阵仗,方才秦朗疏借著出其不意的功夫暂且逼退了他已是万幸,又岂能让他这麽轻易的再次得手,只见他长剑上下翻飞,一招几式,连守带攻,以攻代首,招式狠辣,将秦朗疏的进攻一一破解。而秦朗疏亦不示弱,攻势绵绵密密,招式递进间毫无间隙,剑光织成一张天衣无缝的剑,将那黑衣人团团围住。
在两人激斗的同时,院中还站著的人均手持武器,在一旁妄想伺机而动,可几十招之後,竟无一人能找到c入两人间的决斗中,甚至只是走近一点,都会感到包围著两人的那股剑气,压迫得人连拿稳手中的兵器都困难。但毕竟秦朗疏方才和梁慕宇全心比试了两场,刚才上来又是一阵连续的疾攻,百余招下来,任人都能看出他的体力渐渐不支。不到一百五十招时,他的额上已开始不停的沁出豆大的汗珠,一颗颗顺著他那刀凿斧刻般的坚毅面颊滑落下来。
那黑衣人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见秦朗疏应付得越发吃力,他屏息凝气,一下子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对著秦朗疏一阵猛攻。眼见他的剑尖几次堪堪划过秦朗疏的要害,铁剑门受伤的众人已纷纷按著剑准备随时加入战局,这时那黑衣人却忽然感到手背上一麻,似被人用什麽金属暗器击中,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在了地上……
第六章
这小小的c曲让院中诸人皆是一震,那黑衣人首领对著暗器发来的方向怒喝一声:“什麽人!”再定睛一看时,他发现那掉落在院中的暗器乃是一枚小小的铜钱,不知为何脸色竟是微微一变。秦朗疏则在这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的调匀了呼吸,手中长剑再次往前一送,继而连进几招,口中轻喝道:“你往哪里看!”
与此同时,李安平和江锦霞等人也纷纷提剑加入了战局,黑衣人一方亦不甘示弱,立刻再次投入到打斗之中。一时之间院落内众人斗做一团,呼喝声不断,眼见著铁剑门受伤的诸人又要渐渐落了下风,此刻门中後院内突然窜出一人,也是一身黑衣蒙面的打扮,身背一约四尺长,五寸余宽的扁平匣子,三步两步踏过屋顶和院墙,消失在了翠苑山的密林之中。
“不好!”见了这一幕院中所有人等俱是满脸惊疑,依旧是那为首的黑衣人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喝一声,“追!”
话音一落,黑衣众人不约而同的跳出战局,提起真气向那小贼消失的方向追去,转眼间院中只余铁剑门诸人。门中宝物被盗,秦朗疏本欲一同追去,但一看这院中伤痕累累的众位师弟师妹,又如何能放心离去?好在那些黑衣人虽然武功厉害,却未下狠手,重伤者虽有却幸而无人死亡,秦朗疏只能强打j神向著众人道:“今日之事责任全部在我,但现下当务之急是医治你们的伤势,锦霞,我先把他们扶进屋里安顿,劳烦你速去後院将金疮药取来。”
江锦霞开口答了个“是”字,看了眼李安平,便速去了。李安平此时剑上臂上两处伤势的血已暂且止住,见这满院的师弟坐的坐,躺的躺,心中一痛,上前便对秦朗疏道:“师兄,我来帮你!”
秦朗疏背起一个昏迷的师弟,正待开口拒绝,却听见满院哀声不断,而李安平和他皆是面上无比沈痛,便改口道:“你莫要太勉强了。”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院墙上翩翩落到秦朗疏面前,也道:“秦大哥,我也来帮你罢!”正是那方才被秦朗疏扔下了的梁慕宇。
未曾想秦朗疏见了他竟脸色一沈,冷冷道:“不敢劳烦!”
这话一出口却是连李安平都吃了一惊,但秦朗疏不再多说一句便自去忙了,李安平一看亦不敢耽搁,两人将受伤的师弟师妹一个个或背或扶进屋内,再和江锦霞一道为他们上药疗伤。一旦忙碌起来,便无人记得梁慕宇之事了。c劳至半夜,江锦霞方才有空帮李安平好好看他伤势,秦朗疏见了今日一战他二人的情形,自然知他们现下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又兼之那屋里还有几个师弟师妹在歇息,算不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无需避嫌。於是秦朗疏连忙匆匆告辞了他们,回到自己房内。
这厢秦朗疏刚掩上门,转身便见屋内圆桌上摆了一壶茶,几个小菜。桌边那人一见了他,立刻站起身迎上来道:“秦大哥,你辛苦了!我方才下山去鹤南镇上……”
“这麽说,你们是已追回那‘红莲劫焰’了?”秦朗疏目无表情的打断,再不看那一桌饭菜一眼,走到床边盘腿坐下。
梁慕宇急道:“秦大哥,今日之事我委实不知,我……我娘她……”
“这麽说,你是承认那些黑衣人是你们梁家派来的刺客了?”秦朗疏本已闭眼打坐调息,但听他此言,突然睁开眼从怀里m出一枚铜钱掷予他,“方才那为首的黑衣人见著铜钱上的‘梁’字便不再追究,经他这麽一点醒,我忽然察觉,虽然他极力隐藏,但他那套剑法中的一招一式,有许多是我今天下午比武时方见过的……”
“秦大哥,”见秦朗疏语毕便欲继续闭眼打坐,梁慕宇叹了口气,终於仿佛下定决心般道,“我梁家本是西域蛮族的後代,我娘说,那‘红莲劫焰’本是我们梁家祖传的宝物,只是自我曾祖父那一辈便为贼人所夺,此後下落始终不明。近日里我娘收到一封未署名的来书,上言此剑现藏在铁剑门,因此剑遗失已久,好不容易得了线索我娘便沈不住气了。我好说歹说说与我娘,此事未知真假,不宜轻举妄动,今次我来亦是抱著一份向你探听口风的心思,没想到我娘终究还是……哎!总之这事真的与我无关,秦大哥你要明鉴啊!”
听他万分恳切的在自己耳边说了许多,秦朗疏只能暂且断了闭目调息的念头,虎目圆睁,冷笑道:“明鉴何事?是你梁家人伤了我师弟师妹,还是你梁家人趁我们门内空虚,偷袭铁剑门抢夺存放於我门内之物?我若明鉴,你还能待在这里吗?”
说完秦朗疏已站起身,先出一掌往梁慕宇x前劈去。
虽说秦朗疏经此一天下来,内力不济,但这一掌亦是用了他此刻的八九分力气,想不到梁慕宇竟丝毫不闪避,依旧站在原地双目含泪的看著他。秦朗疏心中掠过这五年来两人相处点滴,历历在目,从未见他表情如此悲苦,心下一个不忍,硬生生的在半空撤了掌,还被那反震之力逼得喉头一甜,几乎吐出一口鲜血。
但他强自支撑著面色不变,梁慕宇看不出他辛苦,竟还要贴上来纠缠,道:“秦大哥,你不信我了麽?”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秦朗疏笑得十分苦涩,“你梁家人伤我铁剑门人已是事实,此仇若是未报,则铁剑门和梁家势不两立,你以为我杀了你便罢了吗?待我师父师母回来之後,我们铁剑门定当杀回梁家,拼个你死我活,方能解今日之耻!”
听得此言,梁慕宇脸色变了又变,泪水从那对秋水般得美目中径自滑落下来,那情形之凄美,竟让秦朗疏的心一阵绞痛。
“秦大哥,你此话可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了!”秦朗疏一言既出,忽想起这正是他和梁慕宇之间互相调笑时最爱说的一句话,心中又是一痛,但还是狠心转过身去。
“那秦大哥……後会有期了……”梁慕宇已知此事无可转圜,一声长啸,破窗而出,那凄厉之声除非铁石心肠,皆不忍闻。
秦朗疏走到窗前,听那哀绝的哭声渐行渐远,身形一晃,方才扶窗站稳,竟真的有股鲜血,从嘴边溢了出来。
第七章
东西向的官道上,一个青年侠客骑著一匹枣红马,向著西方一骑绝尘。那青年已从天色微亮马不停蹄的行到了日上中天,人虽还是j神奕奕,但那马儿看上去却已有些乏了。不知经过了多少茶摊酒肆,那青年终於在一个简陋的凉茶铺子前高声喝住马,翻身而下。
“凉茶一个铜板一碗,这位少侠,天气炎热,进来歇歇脚,喝口茶吧!”烈日当空,茶摊里的老人招呼声都透著疲惫。
“老人家,请问从这儿去松禺镇还有多远?”
随著一个低沈的声音跨入茶摊的,是一个高大j壮,皮肤微黑的青年。他的相貌虽可算是英俊非常,脸上却无甚特别明显的特征,可那老人见了他却是微微一愣,忽而道:“这位少侠可是从鹤南镇来?”
听他此言,那青年似是一惊,迟疑道:“算是吧……”
老人又问:“那少侠可是姓秦?”
“老人家,你怎麽……”
那青年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老人的问题,他的神色却清楚的表示老人已一言中的。见他满面忧虑之色,老人忙笑道:“少侠莫要惊慌,小老儿我并非有通天之术,只是前日有位客人经过这里,向小老儿交代了一句,若是近日里有位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器宇不凡的少侠经过小店,小老儿当奉上两碗凉茶,一块湿巾,为少侠消消暑解解乏。”
这下秦朗疏心下更是惊疑,追问道:“老人家,你说的那位客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生得什麽模样?”
老人皱著眉,回忆了片刻,道:“这官道上每日人来人往,不计其数,小老儿年纪也大了,怎麽记得清楚?大概就是普通身材,普通模样罢……”
听了老人的话秦朗疏先是放下心来,可再一想,会做此事的若不是梁慕宇又能是谁?想了一阵还是m不著头绪,秦朗疏摇了摇头,谢过那老人便接下递过来的茶碗,边喝著茶思绪边又回到了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上来。
话说那日梁家的人追著那盗宝的黑衣客去後,江绍堂不日便赶回了铁剑门。对那最後突然闯入的黑衣人,门内的意见分为两派,──一派认为这不明来历的小贼施的乃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後”之计,趁著铁剑门和梁家争执激烈之时,闯入门中的藏宝阁盗走宝剑,而另一派则认为此人与梁家的人本就是一夥的,梁家人最後对他的紧追不舍,乃是为了将盗宝的嫌疑嫁祸於外人。但即便是倾向於第一种可能的人,也认为照现有的线索,要追查到那个不知是何来历的小贼几乎毫无可能,因此铁剑门内共同的决定,还是暂且先一心顺著梁家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除此之外,那梁慕宇口中所言,这宝剑本是梁家之物这点,也颇有值得玩味之处。──据江绍堂所知,这“红莲劫焰”本是魔教之物,魔教式微之後,便在各个门派中轮流保管,又怎会突然和梁家扯上了关系?难道是魔教从梁家夺了此剑,还是梁家和魔教有什麽渊源,都是值得人探究的问题……
但令铁剑门诸人想不到的是,正当他们要开始彻底调查梁家的时候,竟传来了梁家大宅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的消息。这千头万绪的诡异局面竟连一向思路明晰的江绍堂都无从著手,只能先派个弟子前往梁家原先的大宅打探一番。对於日夜为丢剑之事自责的秦朗疏来说,此时自是责无旁贷,因此今日一早便禀明了师父,下山往梁家所在的开元县去了。
想到此秦朗疏看了看日头,对著那老汉又问了一遍初进店时的问题:“老人家,请问此去松禺镇还有多远?”
老汉呵呵一笑,道:“少侠可是打算夜宿松禺镇?我这茶摊啊,就在这鹤南镇和松禺镇的正中间,少侠若是天亮开始赶路,那等这日头下山那会,应该就能赶到松禺镇了。”
“既如此,那多谢老人家的茶,我这就继续赶路了。”说著秦朗疏一口饮尽了碗中的凉茶,将碗和茶钱一放,对著老人一个抱拳,就欲离开。
“少侠你慢点走啊……”那老人见他神色匆促,急忙从身後唤住他,将钱塞回他手里,道,“前日那客人留了一吊钱呢,这你才喝了一碗茶,我怎能再要你的钱?”
见那老人一脸坚持,秦朗疏只得收了钱,心思却又回到了这神秘人身上,──这一路下来的茶摊酒肆,没有十来个也有八九个,那人怎麽就能知道他会再此停留呢?若说那人将这一路上的茶摊酒肆都招呼了个遍,那能做出这等兴师动众之事的,在他的熟人之中,除了梁慕宇,秦朗疏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想到此秦朗疏又想起那日将梁慕宇赶走时,他那伤心欲绝的样子。现在梁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皆下落不明,不知他会不会遇上什麽三长两短?再一想梁慕宇虽然武功不算上乘,但轻功却是一流,更何况他心思活络,聪慧无比,即便遇到什麽事情自保当不成问题……可万一对付梁家的人武功高绝,梁慕宇不及逃走就遭人毒手,那岂非他轻功再高,头脑再好,也无法可想了?不过好在梁家只是人去楼空,并未听说有打斗过的痕迹留下,因此之前的想法也许是他多虑了……
最後秦朗疏方才想起了自己亲口说出的那句“势不两立”,立刻暗骂自己道:“秦朗疏啊秦朗疏,那人的手下伤了你亲如手足的同门,可能还偷走了暂存在你门中的宝剑,让铁剑门在正道同盟中蒙羞,你竟还在担心他吗?”
就在这一路痛苦,疑虑,担忧,自责之中,秦朗疏竟觉得这半路程比之前那段短了许多,终於在日暮时分到达了松禺镇上。
第八章
话说秦朗疏前脚刚跨进松禺镇的悦来客栈,那坐在柜台後的客栈掌柜就露出了一如中午那茶摊老板刚见著他时的表情,先是微微一愣,继而试探著问道:“客官可是鹤南镇来的秦少侠?”
经历了中午那一出之後,秦朗疏对这场面终於不再大惊小怪,反而镇定的反问道:“可是已有人跟掌柜的交代过我要经过此处?”
“正是如此。”听了他的回答,那掌柜的立刻变得殷勤起来,满面堆笑道,“那位客人形容秦少侠英雄气概,英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虽不再大惊小怪,但秦朗疏对这夸张的形容依旧是只能哭笑不得,勉强支吾了几声“不敢”之後,他生硬的岔开话题问道:“掌柜的,不知你们可还有空房没有?”
“怎麽秦少侠不知道吗?”这下换成掌柜的脸上露出个惊讶的表情,“那位客人可不止是知会了您要来这鹤南镇,还说若是秦公子要留宿小店,一定得给您准备好一间上房,好酒好菜好生招呼著,──至於这房钱和饭钱,自然是由那位公子事先付清了的。”
虽然也料到了大概会是如此,但听得这一席话,秦朗疏对这神秘人的好奇又增加了几分。只是他向那掌柜的询问了半天,得到的也仍旧是如之前一般十分含糊其辞的描述。无奈的跟著夥计上了楼,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下来时,秦朗疏却忽然听得一人在身後轻身唤他:“秦兄!秦兄!”
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秦朗疏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一身素净月白长衫,长身玉立,俊美非常的风流公子,正站在楼梯口处,一边缓缓摇著折扇,一边笑意盈盈的望向他。
见了那人秦朗疏立刻含笑抱拳,朗声回了句:“燕兄,真是巧遇!”
原来这眉目如画,斯文俊俏的翩翩佳公子,正是上个月在比武中输给了秦朗疏的出云谷年轻一辈第一高手燕九仙。
不知为何,燕九仙先是看著他掩嘴轻笑一声,方才抱拳回道:“相遇即是有缘,不知秦兄安顿下来之後,可有兴致与我去醉仙楼小酌几杯?”
“这……”秦朗疏本打算晚上早些歇息,明天一早继续赶路的,但对方如此热情相邀,却又让他不好意思太过干脆的拒绝。
而那燕九仙不愧是七窍玲珑心,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迟疑,忙补充道:“只是小酌几杯,不会耽搁秦兄太长时间的……”
对方既出此言,秦朗疏觉得再不答应未免太过墨迹,连忙应承下来。
两人对酌时,话题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对方为何会出现在松禺镇上。秦朗疏这次下山寻剑本不愿惊动江湖中人,便临时支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而燕九仙见他言辞闪烁,不仅没有多追问,还坦然告诉秦朗疏,他此次出谷,乃是为了三个月之後出云谷谷主六十寿诞寻一件礼物,顺便游山玩水一番。
之後两人的谈话顺理成章的转到了各自的师父和门派,觥筹交错间,互相表示了对对方人品武功的钦慕之情,作为各自门派年轻一辈的领jūn_rén物,完美的表现了应酬时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谈话技巧。待二人相携回到客栈,在房前告别之时,仿佛已成了莫逆之交,礼数却依旧滴水不漏,让人不得不心生佩服。
话说秦朗疏好不容易结束了与燕九仙冗长的告别,回到屋内掩上门,虽觉得j神尚可,但为了明天的赶路,还是不再耽搁,尽快的歇下了。躺在床上秦朗疏想著燕九仙其人,──他虽然上月在比武中输给了自己,今日见面却毫无芥蒂,尽管这本就是江湖中人的处世之道,但能做到他这般不著痕迹的八面玲珑,让人如沐春风的又有几人?──想到此对对方的叹服不禁又多了几分。再一想那少年心x的梁慕宇,不知他长大之後还能否像现在这样心怀坦荡,喜怒哀乐皆现於脸上,还是说他其实早就学会了江湖之中那些虚伪矫饰的伎俩,之前的哭哭笑笑都是用来欺骗自己的j妙演技?
一思及此一向心思沈静的秦朗疏竟难以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反而越发清醒,各种感觉都比白天时更敏锐许多。
街上更夫打著三更从楼下走过,秦朗疏忽听得隔了几扇窗户的某间房有人悄悄打开窗户,施展轻功穿窗而出。从声音来,那人的轻功高妙,几乎与梁慕宇不相上下。秦朗疏本不是好管闲事之人,但此刻却不知被哪般心思怂恿,未及思量便翻窗跟了出去。
天上那轮又大又圆的皓月让追踪不那麽困难。虽然方才一听到那声音,秦朗疏一下就想到了燕九仙,但待到亲眼看见身前那翩若惊鸿的身影,他赞叹之余心中还是疑窦丛生。由於所要追踪之人的速度实在太快,秦朗疏若不全力追赶则很可能失去跟踪的方向,因此他虽然满心疑惑却也不得不先摒除杂念,全心跟住他再说。
只见那人飞快的穿过整个城镇,来到镇北一座大宅前,令秦朗疏讶异的是,那宅院给人的感觉死寂的甚至有些诡异。虽是三更时分,一般人士应该皆在睡梦中,但也很少有人家如这户一般给人毫无生气之感。
他所追踪之人已消失在那高高的院墙後面,秦朗疏亦连忙小心翼翼的翻墙入内。站定之後,他发现自己置身於一处幽雅的庭院中,院中花木葱茏,亭台水榭错落雅致,白天看来也许美不胜收,但此刻却更增加了这宅邸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更令秦朗疏忐忑的是,虽然他和他追踪的身影几乎前後脚进入院内,此刻院中却到处也不见之前那人来过的痕迹,甚至连一点风吹草动的声息也无……
就在他心中的不安达到顶点的时刻,忽然感到有人从身後快速接近,还没来得及回头肩上就被人轻轻一拍,同时有一个压低了的清澈嗓音在他耳边唤道:“秦兄,怎麽是你?”
秦朗疏回过头,见一个穿著夜行衣的清秀佳人正又惊又喜的看著他,不是燕九仙又是谁?
第九章
秦朗疏见燕九仙脸上那又惊又喜的表情,正要出声相询,却听燕九仙凑在他耳边道:“秦兄,你莫不是也对这林家的怪事感兴趣?”
对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拂起秦朗疏鬓边的几g散发,搔得他好痒。可他却怕一不小心闹出动静来,只得使劲忍著,默默的摇了摇头。
燕九仙轻笑一声,继续道:“这麽说秦兄只是跟著我来的麽?那可否先陪我进去探上一探,一会出来我再把个中原委说与秦兄听?”
既然是自己好奇心重,一头雾水的跟了来,秦朗疏自觉毫无立场说什麽反对的话,只能一切依燕九仙之言。见他一声不吭的冲自己点了点头,燕九仙立刻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紧接著伸出g食指往院前屋子的方向一指,同时先他一步向前去了。
越接近主屋的方向那渗人的死寂就越发明显,身处其间就连一向沈稳的秦朗疏,手心都不觉的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侧过头去偷看燕九仙时,发现对方亦是屏住呼吸蹙著眉,仿佛被什麽压迫著似的,脸上写满的全是紧张。
来到主屋的窗下,两人同时侧耳细细倾听了片刻,屋内竟真的连一丝呼吸声也无。秦朗疏再次看向燕九仙时,发现对方也正疑虑重重的看向自己,顿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那屋内并没有一件活物。
紧接著两人换到另外几扇窗下细听一番,越听秦朗疏越发心下大骇,──原来这偌大的宅邸里竟连一个活人也无!但刚才那庭院看上去却完全不似久疏关照的样子,难道说这户人家是在这两天内方才举家搬迁的麽?
想到此秦朗疏忽的心头一紧,却见燕九仙已径自推开了眼前的窗户,翻身进入屋内。
在屋内探查的结果,只是再一次证实了他俩之前的判断,秦朗疏见燕九仙像个翻墙入室的小贼一般,熟稔的在屋内翻箱倒柜,心下生疑,张了张嘴,却终於还是没有口出疑问。
燕九仙当他信任自己人品,心下不禁大悦,在各个屋内都如此这般的探查一番之後,便站在屋中沈思了一番,方对他道:“秦兄,此间之事已毕,我看这宅子里气氛太过诡异,不宜久留,我俩还是尽快回客栈去,我再将这事的前因细细说与你听。”屋内光线昏暗,秦朗疏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能听出他说话时的语气腔调与早先对酌时那客气疏离的光景大步相同,不知不觉便多了些亲昵。
秦朗疏向四周看了一圈,见燕九仙已将屋内陈设恢复至原样,方才点头低声道:“那这就走罢……”
见他如此,燕九仙一边赞赏道:“秦兄果然是细心之人!”一边已轻身翻窗而出。
秦朗疏跟在他身後将那窗户轻轻掩上,却听见他在耳边来了这麽一句,回过头看他那笑嘻嘻,半真半假的模样,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见秦朗疏一脸认真的思考,为了怎样应对自己的玩笑话绞尽脑汁,银白色的月光映照这他的侧脸,和他此次下山来寻的那人竟有几分相似,燕九仙怔忪了一下,方才提气纵身,率先朝客栈的方向行去。
回到客栈之後,燕九仙邀秦朗疏到自己的房内,让他在桌边坐下之後,又转身出门去,过了半柱香功夫就拎著个酒壶,两个酒杯回来了。
“这客栈的酒虽比不上醉仙楼,倒也还能将就……”
见他自说自话的将两个酒杯斟满,将其中的一杯推到自己面前,秦朗疏摆手道:“时候不早了……”
“还早哩,才四更天。”燕九仙笑得有些顽皮,跟初识时简直判若两人。
对於这样的反应,秦朗疏可说应付得驾轻就熟,他暂且先将酒接了,却放在一旁不喝,待对方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露出满意的表情,方才提问道:“燕兄,那林家究竟有什麽古怪?”
燕九仙见他问得著紧,却不答反问:“秦兄,你方才和我同去那林家,可有什麽感想没有?”
秦朗疏在心中将思绪整理了一番,道:“那林家花园收拾得整齐雅致,屋内的花瓶中还c著未曾凋零的鲜花,可见家中之人离开的时间尚短,只是不知,为何偌大一座宅子,竟没留下几个照管之人,还有不知他们是自行离开,还是……”
秦朗疏的声音一低,燕九仙立刻点头道:“我方才看时,他家的金银细软似乎已尽数带走,但衣物之类的,似乎都还留在屋内。”
“这……”秦朗疏犹豫,“若是金银细软尽数带走,是否能说他们是自行离开?”
“但我听这镇上的人说,他们离开的时间甚是古怪……”燕九仙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顿了一顿方道,“似乎是一夜之间,整座宅邸中人走得干干净净……”
“你说一夜之间?”秦朗疏脸色微变。
“正是。”燕九仙点头,“而且据说头天夜里那林老爷还在醉仙楼和人喝酒聊天,丝毫没有提到离开之事。”
“怎会如此?”秦朗疏立时想到梁家也是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不由得便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心绪顿时纷乱,一时之间竟无法分析思考。
而燕九仙亦摇头道:“我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因此才起了到林家一探的心思,只可惜仍未找到可疑的线索……不,线索倒是还有一条……”燕九仙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暂时陷入了沈思。
“是何线索?”秦朗疏却已难掩话中的焦躁。
“这……只是不知是真是假……”燕九仙再次出声时,发觉已是声音嘶哑,抿了口酒润了润嗓子,方道,“梁家失踪是前日之事,据说昨日松禺镇上有几个孩童在镇北郊玩耍嬉戏之时,不小心跑到了镇外的乱葬岗,却听见那山岗上有许多人活动的嘈杂声,把那群孩子吓得赶紧逃回镇上……”
燕九仙话声清晰沈稳,在这深夜里听来却仍是令秦朗疏有些发寒,他想了想答道:“这事若放在平时倒还可当成是孩子们无心听错,但林家的怪事就在眼前,却让人不得不在意。”
“我亦是同感,”燕九仙频频点头,“所以明日……不,今日起床之後,我想去那乱葬岗探查一番。”
听得此言,秦朗疏心念电转,──寻剑之事虽是紧急,但梁家现在已不知所踪,而这松禺镇上恰巧发生了类似的事,与其现在赶到梁家去寻线索,也许先在这镇上探查一番亦会有所得也未可知。
思及此,秦朗疏看向燕九仙道:“燕兄,明日我与你同去。”
燕九仙一听,笑道:“好极!好极!其实我亦想邀你同去,却又觉得直接开口未免面皮太厚了些……”说完,又向他举了举杯,饮尽今夜的不知第几杯酒。
正在此时,两人忽听得窗外传来个细小的声音,几乎同时纵身跃到窗前,一人一边将窗户向两边推开……
窗外唯有一轮明月,和吹拂著微凉夜风的空寂天井。
“我最怜君中宵舞……”秦朗疏忽听得身边的燕九仙对著空无一物的窗外缓缓念出这一句,那语气似有无限愁绪隐藏其中。
第十章
次日清早,秦朗疏下楼时,燕九仙已在厅堂中一面独酌,一面等他。
秦朗疏本以为出云谷中人既为气宗,自当修身养x,不成想遇到的这个燕九仙,年纪轻轻,又是一副眉清目秀的书生长相,却是比他之前所见的所有人都更要嗜酒如命。不过好在他虽贪杯,却不易醉,既不耽误正事,秦朗疏也不会对他的这点小爱好指手画脚。果然此刻那燕九仙一见了秦朗疏,便放下手中的酒杯,招呼人摆上了几道清粥小菜,两人用过早膳之後,就往那城北郊外的乱葬岗去了。
空中万里无云,豔阳下那乱葬岗远看与普通的荒芜土丘无异,但稍微走近点,两人就闻到空气中有种令人作呕的古怪味道,腐臭中带点难以形容的甜。秦朗疏和燕九仙对望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惧,同时放慢了脚步。
到那土丘脚下时,那浓烈的臭味已熏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而两人也因此更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上了那乱葬岗,秦朗疏只见眼前一片杂草丛生,草丛中偶尔会看到几个倒掉的石碑,一片萧索气息。也不知是否因为那古怪的味道的缘故,走了很久,两人都不曾听见一声鸟啼虫鸣。一直待到快到那土丘的最高处时,上面的草丛里忽然传出一阵猛烈的沙沙声,紧接著好几个身影窜出草丛,动作僵硬的向两人猛扑过来。
“是林家的那些人!”
不用燕九仙提醒秦朗疏亦马上看出来了,那些身影有男有女,其中甚至还有个半大少年,皆是衣冠不整,显然是不及换上日常衣物就被人带到了这里。不仅如此,那些人的神情动作皆极为古怪,脸上毫无血色,眼中一点焦点也无。秦朗疏曾听说异族和魔教中有人会通过幻术和蛊术将人催眠,从而达到将人如人偶一般c纵的目的,一见到林家这些人,秦朗疏马上便想到他们是遭人如此对待,心中立刻气愤难当。
而在秦朗疏理清眼前情况的瞬间,那群人已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一声不吭的朝两人攻来。既已知道他们是被人c纵,秦朗疏便不能拔剑,只能展开身法,在人群中周旋,寻找机会点他们的x道将其放倒。
这些人被人控制之後,动作虽僵硬异常,却也变得比普通人快上许多,好在秦朗疏和燕九仙皆是武功高绝,纵使这些人的动作比现在快上十倍,他们应付起来仍是可以游刃有余,因此无需片刻两人的手指已各自点住了最近敌人的x道……
令两人万万料不到的是,被点中的那两个林家人不仅没有倒地,反而仍旧锲而不舍的向他们攻来。两人无法,只得同时使出“沾衣十八跌”的内功心法,暂时将眼前的敌人逼退。
见那中年男子还未碰到自己的衣角,便闷声不吭的摔倒在地,那样子怕是伤到了好几g骨头,秦朗疏心下又是不忍,正要伸手去扶,却听远处有个清脆的嗓音大声喊道:“秦大哥,快躲开,他们已是死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两人皆是一震,还未及反应,那地上的中年男子已没事人似的再次站立起来,张开双手拍向秦朗疏x口。秦朗疏方要再次出手将其格开,一柄细剑已从空中急速落到眼前,起落之间,便将那男人的双手硬生生斩了下来。
秦朗疏回过头,见燕九仙手持原本缠在腰间的软剑,厌恶的看著被他斩了手,暂时停住动作的男人,道:“秦兄,他说的对!他们已死了很久了!我这一剑下去,竟连血都没有流!”
话音刚落那断了手的男人便再次伸著空空如也的手臂向秦朗疏扑来,这下秦朗疏再不忍,也只能拔出腰间的长剑,向前进了一招,而另一边的燕九仙,亦将内力灌注在软剑上,对著围攻的敌人挥舞如风。两人既已出剑,转眼间周围的敌人就倒下了大半,可转瞬之间,那些被砍倒的敌人便又站了起来,再次回到战局之中。不知何时,刚才那还在远处的少年亦加入了战斗,秦朗疏听见他一边挥剑一边大声喊著:“秦大哥,他们是被蛊术c纵,要让他们不再站起来,只有将他们的双腿一齐斩断才行!”说完已手起剑落,斩断了面前两人的双腿。
因他方才所言,燕九仙对他的话已是十分信任,现下也马上依言提剑向敌人的下三路攻去。秦朗疏初时还有丝犹豫,但见那两人各自为战已是辛苦,断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而拖累了别人,便也硬下心肠,将自己周围那些敌人的双腿尽数斩断。三人齐心,终於将围攻的敌人全部砍倒,却见那些倒在地上的上半截身体还在挣扎著向前爬动,那场景著实恐怖。那少年又道:“那蛊虫是养在尸体的脑袋里的,若现在要它们停下来,只有一把火烧了……”
听得此言秦朗疏却冷冷问道:“梁慕宇,你如何知道的这样仔细?”
其实秦朗疏初听见梁慕宇的声音时,心中有一瞬间是欢喜的,但将这两天悬著的心放下来之後,前些日子铁剑门中那件事便占据了心头,让他一下硬起了心肠。
而待在一旁的燕九仙见他俩原是旧识,立刻对梁慕宇的话更加信上了几分,赶紧劝道:“秦兄,我看我们先照他的话把它们烧了,出去之後你们再细说,如何?”
他才说到一半秦朗疏已知自己失态,面上一红,待他话音一落马上点头道:“燕兄所言极是,我们这就将他们烧了罢……”说完便自去拾些助燃的干燥树枝,再也不往梁慕宇那里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