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余一记苦笑,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旁的谢长风神色颇为阴沉,道了句;“在他心里,只有玉芙宫mǔ_zǐ,在他将凌肃之女立为皇后时,又可曾想到我们这些为他卖命的兄弟,可曾想过要咱们惨死的妻儿老小,要咱们叩拜凌肃的女儿为后,叩拜凌肃的外孙为储君,不知他究竟将那些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置于何地?”
谢长风的话音刚落,一众将领俱是沉默了下去。孟余沉吟片刻,终是道;“谢将军,皇上是君,咱们是臣,如今的情形,早已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自古以来,开国功臣无不是被皇帝所忌惮,下场凄凉者亦是数不胜数,容我倚老卖老,说句不太好听的话,皇上大权在握,日后,大伙儿言行间定是要谨慎,尤其对玉芙宫mǔ_zǐ,更是不可有丝毫不敬,以免....”
说到这里,孟余噤了声,他虽没说完,但诸人皆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营帐里一片寂静,不知何时,就听一人长叹一声,道;“皇上早已不再是当年带着咱们冲锋陷阵,事事挡在兄弟们面前的大哥了,他如今行事狠辣,脾气也是一日比一日暴戾,咱们岭南军的老兄弟,在他面前压根连话都不敢说,哪还敢对玉芙宫mǔ_zǐ不敬。”
孟余心知这是实话,只道;“皇上自登临大宝后一直勤于政事,知人善用,多次减免百姓赋税,朝政上的事亦是井井有条,也不曾选秀纳过内宠,除却对玉芙宫mǔ_zǐ只谈情,不讲理以外,皇上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挑不出半个不字。”
闻言,岭南军诸人心神一凛,均觉孟余说的有理,不知是谁言了句;“孟先生说的是,当年咱们随着皇上起兵,不就为这天下有个好皇帝,能让农民吃个饱饭,皇上如今虽说迷恋玉芙宫娘娘,但数次减免百姓赋税,严惩贪官,勤勉政事,他爱立谁为后,咱们倒也实在说不得什么。”
孟余这才微微一笑,对着众人做了个四方揖,惹得诸人纷纷起身回礼,就听孟余再次开口,道;“诸位将军,容在下多嘴一句,皇上与皇后成亲在先,而后才知皇后身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而今大战在即,还望诸将军能放下心结,襄助皇帝攻下西南,一统江山霸业。”
诸人细细思量,倒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又兼之如今袁崇武军权在握,即便有人心存不满,却也不敢在表露出来,唯恐如孟余所说,开国功臣被皇帝忌惮,若是真惹怒了袁崇武,依着他如今的性子,只怕杀了自己都是寻常。
如此,众人纷纷出声,只道定是会齐心协力,襄助皇上攻下慕家。就连谢长风,神色间也是淡然了几分,不似先前那般阴郁,显是被孟余的话所打动。
孟余眼角在诸人面上一一划过,他素来精通事故,一个眼神便能摸清诸人心思,当下将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是一一记在心头,晚间向袁崇武如实禀报了去。
待袁崇武从主帐回来,姚芸儿正待在他的帐子里,胳膊上的伤痕已是被随行的御医上了药膏,见到他,清丽的面颊便是浮起笑涡,纯净的像个孩子。
袁崇武自问无论是政事,还是战事,他俱是可以游刃有余,运筹帷幄,可唯独看见她,一股无力与怅然却是从心底悄然蔓延,止都止不住,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帐子里并没有旁人,洗漱的一应物事都已被侍从送了过来,原本贴身照料姚芸儿的宫人已被袁崇武下令杖杀,如今她身旁便没了服侍的人。
袁崇武见她一直呆望着自己,傻傻的笑,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唇角却是无声的抽搐了一下,眼瞳中是不可抑止的痛楚。
“你怎么了?”她娇憨的开口,袁崇武深吸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对着她轻声细语道;“芸儿,日后若再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像今天这样,全部告诉我,知道吗?”
姚芸儿隔了好一会,才听明白他的话,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袁崇武伸出手,在她的脸颊上轻抚,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是压抑的痛苦;“是我害了你。”
姚芸儿依然是笑嘻嘻的,不知怎的从自己的衣袖里取出一小块点心来,那点心已经碎的不成样子,满是裂痕,也不知她是何时藏在衣袖里去。
她将那点心递到袁崇武面前,轻声的开口;“相公....吃....”
袁崇武接过那块糕点,他没有说话,只将头一低,有温热的东西充斥在他的眼眶里,被他死死压住,姚芸儿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小声道;“你别哭。”
袁崇武低声笑了笑,只抬起眼睛看向她,将那块点心吃下,那点心分明是甜的,可吃在嘴里却是哽喉的苦味,涩的,麻的。
姚芸儿冲着他笑,笑的憨憨的,袁崇武卷起自己的衣袖,将热水端来,为她脱去鞋袜,将她那双雪白的脚丫按在了水盆里,轻轻揉搓起来。
姚芸儿咯咯笑起,躲着他的大手,轻轻的说了句;“痒.....”
袁崇武见她笑靥如花,黑眸中便是一软,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浅笑。
本以为将她带在身边,便能护的她周全,谁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袁崇武眸心幽暗,望着娇憨如孩童般的姚芸儿,想起即将而来的战事,心头便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