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安公主回抱着她:“我知道,可我就是一看到就难受。”
“你这样,我还怎么敢来书院了。岂不是来一次就要见你哭一次?”墨卿砚无可奈何,她忽然有些理解苏君慎的感受了。
“也是。”秀安公主抹去眼角的泪水,“咱不说这个,还说这马球的事情。男子那边已经选定了人,咱们这边总还是差了那么一个。”
击鞠,也就是马球的比试有各种人数,三对三,五对五,那都是有的。这次许是要调动学生们的积极,相应圣人对这项活动的号召,定的是五对五的比试。人选早早就定得七七八八,只最后还差一个名额寻不到愿意上场的人。
因为这两年女学的兴起,加之战争的频繁,会骑马的女子越来越多,但能熟练地打马球的依然屈指可数,这活动在京城流行开来也是去年的事情开始而已。圣人喜欢看马球,就是皇后和几位嫔妃也是下过场的。圣人自己更不必说,亲自上阵和大臣打成一片也是常有的事情。然而马球危险,女子中才刚刚普及,能流畅自如地发起进攻的大家闺秀依然只是少数。
墨卿砚也觉得有些遗憾,望着自己的手是说不出的惆怅。其实她的手可以活动了,如今吃饭更衣已经可以不需要别人来伺候,只是像马球那样激烈的活动还是不行。马球吗?她默念着,有些向往。她也是会打马球的,这活动蒋家人个个都是好手,刚传入梁国的时候她和蒋清就学会了,还带着一干女兵逼得蒋浩等人不得不全力防备,最后也不过输了一筹,并不难看。
“说起来,公主打算在我们这里逗留多久?”墨卿砚提起了这样的问题,问的时候有些忐忑,她怕秀安公主不喜欢这样的话题。
“说了叫秀安的嘛。”公主又重复了一遍,伸手要挠墨卿砚的痒痒进行惩罚。
“是我的不是。”墨卿砚笑着求饶。
待两人笑够了,秀安公主这才毫无形象地倒在了草丛里,看着碧空之中漂游的浮云,出神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但是我的内心告诉我还不够,还不够。我觉得我一定在追求一样东西,但是我还没有得到它。”
“你在追求什么?”墨卿砚转过头问道。
“不知道,但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公主的声音又迷茫又坚定,迷茫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追求什么,坚定的是自己得不到答案就不会草草回国。
墨卿砚温柔地笑了:“这样一点都不像公主。”秀安公主在世人印象里该是无忧无虑的天真女子。
秀安公主坐了起来:“我也觉得不像我了,会莫名其妙想写从前不曾想过的事情?如今每天过得还挺充实,这点就比从前强。往日只是待在宫里终日无所事事,一应吃喝都有人照应着,仍嫌日子无趣。后来出来了才发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辛苦,然而有人满足有人悲愤。那个时候我就想呀,为什么有的人就算过得那么潦倒也能带着笑容呢?
曾经我被一个乞丐缠上过,他问我讨东西吃,我随手就把不爱吃的给他了,只是小小的一口点心,他都对我再三道谢,说了好多吉利话。那个时候我就想,根本无法果腹的东西为什么会让他开心成那样呢?他明明应该悲伤的,因为战争夺走了他一条腿。”
“那个乞丐参过军?”
“是啊,后来没了一条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乞讨为生。后来我被队伍催着走,没能再见到他,现在都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公主真善良。”
“哪有,不过是从前根本没好好了解过外面的人罢了,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跟皇宫里的人差不多。很傻对不对?”
“是挺傻的。”
“好哇,我说傻你就真的说傻呀!”秀安公主佯装生气,又与墨卿砚嬉闹了起来。
远远的,春菊有些羡慕地看着这对笑得明媚的姑娘:“从前大小姐和若容公主好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小姐也和你们公主打成了一片,看来墨家的姑娘啊都容易和公主结交成好友。”
颜北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又重新去追随那个身影。他不敢太过放肆地盯着公主看,就直直地瞧着地上的影子。黑色的影子因为公主的手舞足蹈也变得灵动滑稽了起来,就像是一出有趣的皮影戏,只是没有颜色。
忽然春菊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刚恼怒地回过头,就看见春菊揶揄的表情看着他:“你很在乎你家公主哦?”
“你家公主”这样的说法让颜北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你也很爱护你的主子。”
“春菊可喜欢小姐了,愿意待在小姐身边一辈子。”春菊憧憬的目光落到了墨卿砚身上,嘴角含笑,随后又变成了嬉笑,“你呢?你可希望留在公主身边一辈子?”
颜北听了一时发愣。一辈子么?他……不知道呢。